沈光一行出了马邑郡，没走多远又去而复返。 沈光想起自己忘了另一件大事。 皇上原本交代他，在马邑郡除了王仁恭之外，要私底下授另一人一道密旨。这人是姓李名靖，字药师。李靖出生官宦之家，舅父韩擒虎是大隋名将。不过沈光对此人不认识，李靖当初只是马邑郡的一个小令丞而已。 皇上在交代这道密旨时，面上有些游移不定的心思，好像他也吃不准，此人会不会遵旨而行。 皇上只是告诉他，李靖遵不遵旨就看天命。若是不遵旨，就把他杀了。 在沈光看来，李靖似乎是个不关紧要的人。这事办起来也挺简单，只需把密旨一交付，问一句答一句，事情就结了。 故而，沈光一到马邑郡就去见了王仁恭，又忙替他遮掩府上那一起家丑。万没想到，刘武周还被自己放走了，自己也把李靖的密旨给遗忘了。 沈光此刻内心充满对皇上的愧疚。想起这道密旨，自己幸好还没走多远，赶紧拔转马头，重新入城。 回到城里，不去见王仁恭是不行的。他心一横，不得不硬着头皮又进了郡府。 王仁恭见他空手而回，还笑迎道：“有劳沈钦差跑这么一趟，老夫备下薄酒，来来来。逆贼人呢？” 沈光也不掩饰，很干脆的回道：“不瞒太守，本钦差与他是故人，把他放了。” 王仁恭大骇，瞪眼望着沈光，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太守，我也不是故意放他。初时不认得此人，后来去捉拿他时才认出来，刘武周是以前在沙场救我命的一位故人。王太守就权当是给我沈光一个面子，放此人一马，如何？” 王仁恭内心万马奔腾，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心说，这愣头青来颁皇上的旨意，居然自己先抗旨不遵。 “沈钦差，你可知刘武周是钦犯？你放走的不是小卒，而是钦犯。” 沈光此刻露出了一个无邪的笑容，道：“本钦差亲自捉拿他，他就是钦犯。要不是我去捉拿，他也就是个以下犯上的登徒子。王太守可能不知道，刘武周以前就有一个雅号。” “什么雅号？” “刘武周以前就叫‘黑尺二’，这雅号还是女人送给他的。‘黑尺二’……有几个男人不羡慕。王太守你怎能跟他比，你的婢女要跟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何况，也就是一个婢女而已，你赏给他也不算啥。” 情理中的事？！ 王仁恭愣了半晌才回过味来，原来他是劝自己把绿帽子戴稳戴正了，不用太介怀。 王仁恭气不打一处出，道：“皇上密旨有交代，刘武周可是谋逆贼，他心存反叛之心，皇上嘱咐本太守务必斩杀之。刘武周是皇上钦点的钦犯，若不杀之，就是本太守失职。现在可好，沈钦差却将他放走了。” 王仁恭越说越气，心里暗骂沈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沈光呆在原地，才明白自己可能闯了大祸。 “王太守的意思，皇上在密旨里有别的交代？” 王仁恭点点头，“皇上说他与府上婢女私通，还有谋逆之心，要本太守擒获后立刻斩首。并将他首级交给沈钦差，带回江都去复命。老夫原以为沈钦差你要亲自动手，也是十拿十稳的事。没想到，没想到……” 沈光听到此脸色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没想到刘武周被皇上惦记上，不全是因为跟王仁恭的婢女私通，而是此人要反了大隋。 “王太守，你为何不早说。” “老夫收到的皇上的密旨，按理现在也不能对任何人讲。” “刘武周有谋逆之心，王太守也不应该是接到密旨之后才知晓吧？难道不应该早有察觉。” 王仁恭被沈光这一问，真给问住了。 要说刘武周有谋逆之心，王仁恭看到密旨时并不全信。 刘武周一向豪爽，喜欢结交豪杰，在府兵营里左右之人甚多。他为人又无法无天，常常指天骂地，笑骂朝廷，说过不少过头的话。要说刘武周有反骨，还真不算多冤枉他。 王仁恭心想指望沈光可能不行，于是问道：“你放他走时，他可带了什么人马？往什么方向逃了？” 沈光摇摇头，不想说刘武周的去向。 王仁恭急了，沉下脸说道：“沈钦差若是不说，老夫就只有给皇上如实相告。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想必沈钦差也脱不了干系。” 沈光知道这事坏在自己手里，要赖王仁恭是赖不走的，自己以后回江都还得单独就此事给皇上一个交代。 “我让他往北方逃，至于她带没带人马，咱也不知晓。” 沈光吐口，不是因为他想要抓住刘武周，而是因为他估计刘武周已经逃得够远的了。而且自己只说了往北方逃，至于往北方哪里，想来王仁恭派人也找不到。 正说话间，有小校来报，说府兵大营众人都在乱传，说刘武周单人匹马逃了营。 王仁恭赶紧问实了消息，刘武周确实已经逃营。王仁恭随即令人去追赶，往北方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府兵大营出了乱子，王仁恭也坐不住，让沈光自便。 等王仁恭一走，沈光让人把李靖叫来。 不多时，一个身材魁梧，一身凛然之气的男子就来了。 沈光此时有些黯然，道：“你就是李靖？” 李靖一揖道：“下官真是李靖，不知钦差大人有何示下？” “本钦差有一道皇上的密旨与你……”说着，沈光将密旨递到李靖的手里。 “下官的？” 李靖眉头紧蹙，以为自己听岔了，没有敢动。 沈光道：“不假，这道旨意只有你本人可以启封，密旨是皇上亲拟，本钦差不远万里送到。密旨的文字……皇上手受了伤，字迹有些潦草。” 沈光照例要先把这些阳坚交代的话说在前面，免得让人怀疑密旨的真假。 不过，密旨是用蜜蜡封存在锦盒内，还加盖有玺印和内史省的印章。所以那些臣子接旨，通常都不会怀疑密旨的真伪。 李靖恭敬的接过密旨，层层打开锦盒，剔开蜜蜡，然后小心的展开密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