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曾经最宠信的左武卫大将军宇文述,他一家满门忠烈,其子嗣也是国之栋梁。此次为朕出家诵经,他家里是一个都不能少。除宇文化及在淮北作战外,驸马都尉宇文士及、匠作少监宇文智己二人也是朕的大忠臣。他们首当其冲,都去天台寺出家。” “三贵”颔首认可,连声称是。毕竟宇文家的仨兄弟跟自己都没啥关系,大家乐见其成。 只是,让驸马爷宇文士及也出家,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南阳公主会不会答应。 “除了这两位,自然是不够的……” 裴藴一边笑嘻嘻的拍马屁道:“臣子们那点心思,岂能逃过皇上慧眼。在皇上面前,臣子们忠奸立辩,无所遁形……” “着令:内史舍人元敏、封德彝,尚药直长张恺,勋侍杨士览,符玺郎李覆、牛芳裕;直长许弘仁和薛世良……裴卿,快记。” 听着阳坚眼皮都不眨随口而出的人名,作记录的裴世矩怔在当场。 一旁的虞世基和裴藴也跟着傻了眼。 皇上点的这些人,除了两名内史舍人外,其余都是不起眼的随驾臣子,有些甚至只是宫内的一般侍从。这些人怎么会入了皇上的法眼,成了忠贞不二的大忠臣了? “三贵”脸色微变,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三贵”并不是那么好愚弄,此时他们每个人的触角反而是最敏锐的时候。皇上下旨要忠诚的臣子“出家诵经”,可这都是些什么人?勋侍、符玺郎、直长……他们跟“三贵”想象的“忠臣”相去较远。 只是,“三贵”无论怎样想破了头,也很难把这些相互间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联系起来。更不可能将这些人跟宇文兄弟联系在一起。 但这些人中,却有两人令虞世基心里惴惴不安起来。他们就是皇上点的内史舍人元敏和封德彝。此二人,都是虞世基在内史省的得力手下、亲信。 虞世基怎么也想不到皇上会点到了他们,要他们以忠君之名出家诵经,让虞世基有一种莫名的难言之感。 难道封德彝和元敏,还真就被皇上视为了所谓忠诚不二的臣子? 还是……皇上曾经有所指的内史省中的坏人? 虞世基的直觉是,此二人极可能是后者。 不过,若是皇上将此二人视为眼中钉,为何皇上不直接明示? “三贵”各自想着心事,揣摩着圣意。 “朕还有一些勇猛的武将,他们除了为朕横刀立马外,也应替朕抵挡任何看不见的血光之灾。他们是朕最忠诚的卫士,骁果骑中最勇猛的郎将……朕要武贲郎将元礼、武勇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景、果毅郎将马文举、城门郎将唐奉义,也替朕出家诵经。” 阳坚果决的话音一落,裴世矩都已经忘了自己提笔在手,呆若木鸡,连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虞世基和裴藴俩也都瞪大了眼,仿若回到了第一次听皇上要下罪己诏时。 “就这些人,辛苦他们了,要替朕出家。也辛苦三位卿家了。”阳坚一副所托甚重,又对“三贵”善解人意的样子。 的确是,皇上就这么一会功夫,把骁果骑中几员郎将都给赶到寺庙里去了。他嘴皮这么一碰,倒是挺简单,但“三贵”就够得忙乎。 骁果骑的郎将们,一向被皇上骄纵得不像样子,此次要他们出家清修,到寺庙里过青灯古卷,粗茶淡饭的清苦日子,别说没一个真心愿意的。就是愿意,也是凤毛麟角的人选,绝不是这几个人。 弄得不好,郎将们可能还会哗变。“三贵”必得动一些脑筋,才可能把事情办得妥帖。 不过,“三贵”之前已经信誓旦旦了一番,此时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办好这差事。 阳坚似乎也很体贴他们的难处,让“三贵”不可亏待了这些“出家诵经”的臣子。凡是“出家诵经”者,一律保留原官爵职位。清修完毕,愿意还俗的就还俗,官爵晋升一等。不愿意还俗的,则为其修建道场,成就一番佛门大业。 有了这些许诺,“三贵”脸上不敢太作,作出必能周祥办妥的样子。 “那就好,那就好!朕有你们尽心办事,朕就放心修持了。三位卿家,来来来!把碗盆里的斋饭,都一扫干净。” “三贵”只得连连称喏。 素膳用毕,阳坚目送“三贵”离去,嘴角挂着餍足的笑意。 他唱这么一出“出家诵经”的戏,真实想法是“清君侧”。 这些“出家诵经”的人,并非什么忠臣良将。他们都是史书记载里,参与过“焚草之变”的当事者。其中,只有封德彝和宇文士及两人似乎没有直接参与兵变。 封德彝是虞世基背后的智囊人物,此人阴险狡诈,后来被宇文化及重用,甚至被李唐封为尚书右仆射,他对虞世基影响颇深。把此人逐出江都,一是此人两面三刀,佞臣相十足;二则意在敲打虞世基,整饬内史省。 宇文士及则有点特别。他是隋炀帝的驸马,娶妻南阳公主。虽然史书中未曾记载他直接参与过“焚草之变”,但后世史家多数认为,宇文士及是宇文兄弟背后隐藏最深的那一位,是他影响了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己,发动了“焚草之变”。宇文士及极可能是元凶中的元凶。 所以,阳坚是宁错勿纵,除恶务尽,斩草要除根,不管此人是不是上榜人物。 将这些人逐出江都,弄去天台寺出家,也不过只是个借口。至于他们的最后归宿如何,是不是回来后真的会官升一级,那都是后话。 除了这些人,还有参与过“焚草之变”,而此次并未被阳坚下旨的,则有四人。他们是骁果骑统领、武贲郎将司马德戡,司宫魏氏和骁果骑校尉令狐行达、监门直阁裴虔通。 司马德戡是骁果骑的大统领,也是“焚草之变”最初的主谋。此人原本深得隋炀帝的宠信,他发动兵变意在逼宫,要隋炀帝銮驾回到长安。而没想到在他与人密谋时,被元敏等人泄露给了宇文智己。宇文智己一看机会难得,赶紧告知了宇文化及,宇文兄弟于是横插一脚,蛊惑司马德戡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弑君谋逆。 这样的元凶,阳坚之所以未动他,让他“出家诵经”,也是对骁果骑有所保留。不能一杆子撸到底,把骁果骑的所有将领,自上而下全都废掉。那势必会引起诸多猜疑,恐怕会让“焚草之变”提前一年发生。 对付司马德戡,阳坚只需剪除他的一些羽翼,就足以令其毫无威慑力。 至于魏氏,阳坚目前并不觉得他是威胁。魏氏本是一个受蛊惑者,无足轻重。阳坚跟他相处日久,抱有一种随缘的想法。 而校尉令狐行达和监门直阁裴虔通,为何也会如此“幸运”,被排除在了“出家诵经”之外,不是因为两人如何渺小或是已被阳坚谅解。反而,阳坚对这两人格外高看两分。 令狐行达和裴虔通就是亲手手执白绫缢杀隋炀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