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反

朕,一介民贼独夫、荒淫无耻的孤家寡人而已。虽是帝王,却用无所用,一无是处。朕该如何与李唐、与天下人豪赌这江山!

第14章 一万还三万
    祖君彦如虚脱了一般,手里的罪己诏飘落在地,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人给他看罪己诏,他可以肯定,这份罪己诏就是抄袭了他的《与李密檄洛州文》。

    然而,自己的檄文成文不过半个时辰都不到,罪己诏却是从江都传出来的。就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但绝对没有人会相信,是罪己诏抄袭了自己的檄文,只会认为是自己抄袭了罪己诏。

    一个清高如斯的大文人,把别人的东西抄一两句有变通,或赋予新的文采,那叫引经据典。但被人发现抄了一个长句,这……

    李密很尴尬,脸色也很难看。

    房彦藻见此,忙站出来打个圆场,毕竟这事是自己挑起的。

    “其实,本公更相信,这一句乃是祖记室的神来之笔。想那昏君杨广,年少时也是博览群书,笔下文章不输当今才子。也就……难免与祖记室引经据典时,有神似之处……”

    他这一描是越描越黑,而且,所有人的沉默已经都承认了一个事实:祖君彦就是在抄袭。

    就算是两人都引经据典了,还从很生僻的地方引文出来,但也不可能一字不差。

    祖君彦失神半晌,突然深叹一声,浮起一个苦笑。

    “诸公怎么想的,在下已经心领神会……”

    说着,他朝李密一拱手,也不理会其他人,如被打中了脊梁骨一般踉踉跄跄的往大帐外走去。

    李密忙道:“祖记室,你这是……”

    祖君彦回过头,脸色惨绿,很绝望,勉力一笑道:“魏公……给我留一点风骨……”

    说完,就蹒跚而出了大帐。

    有人要追出去,李密抬手黯然道:“算啦……由他去。”

    一个公认的中原大才子,被人揭示出抄袭了昏君的文,无啻于文丐,失了起码的文人风骨。此时,离场自裁就是最后的一点脸面。

    有此插曲,李密把那篇檄文拿过来,然后轻轻撕碎后扔在了地上。

    “此事……就此作罢了。”李密不想因为这事影响到自己取洛阳的大计,也不想别人穷究这件事到底是为何。

    “本公的蒲山公营取洛口仓势在必行,大总管若是觉得此策可取,可将一万兵马交予我手里。取了洛阳,本公还大总管三万兵马,如何?”

    祖君彦这事多少让李密有点受挫,自己奉为上宾的人竟然如此这般,他再想要展开讲蒲山公营的影响力,多少有点凉。

    他也不想再跟翟让啰嗦。他认为翟让之所以难成气候,山贼气质满满的,就是因为翟让没有韬略,见识太短。现在只能给他一个诱饵,才可能打动他。

    这一招,应该叫张良计。

    李密熟读《史记》《汉书》,很清楚刘邦是如何称帝的。

    翟让果然听到这话后,一万换三万,眼前一亮。

    他瞟了一眼房彦藻,房彦藻毫无任何表情。

    他问李密:“魏公的意思是我借一万瓦岗军与你,你还我三万人马,一定得是取了洛阳之后再还我吗?”

    李密听出他这是在讨价还价,心里暗骂,做小买卖你倒是精明。

    “大总管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呢?”

    翟让是不想在打洛阳这种硬仗之后来算账,那个时候,一万瓦岗军可能剩下不到伍仟,让他还我他还得出来吗?我瓦岗兄弟到时不是白死了?就算你诸葛再世,拿下了洛阳,但把我瓦岗兄弟祸害完了,给我三万不知底细的人马,我怎么给其他瓦岗兄弟交代?

    房彦藻认为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出来给个主意,道:“魏公说洛口仓是势在必取,取了洛口仓就能拿下洛阳。洛口仓看来才是硬仗,我看……不如蒲山公营取了洛口仓,魏公即还瓦岗三万人马。这三万人马再与蒲山公营一起,再取洛阳,如何?”

    翟让眨巴着眼琢磨,李密也仔细的思量着,其实都觉得这个折中好似对彼此还算可以接受。

    翟让觉得这样损失小,自己又得了三万人马,如果李密取洛阳时啃不下来,自己大可带三万人马回瓦岗寨。

    而李密眼里看重的就是洛口仓,他知道那个地方有上千万石粮食。只要自己把洛口仓拿在手里,别说能忽悠三万人马出来,就是数十万人马也能忽悠出来。到时,你瓦岗寨这点人马,在咱家眼里就是渣渣。

    “好,成交!”

    李密一口爽快答应。

    翟让看他如此爽快,也很豪迈道:“那就依房公这建议办。”说完,还感慨一句,“还是房公思虑周祥,你这一开口,立马就使皆大欢喜。”

    这话说出来,不管有心无心,在李密听来都是在影射祖君彦不中用。

    李密脸上略显尴尬,内心对房彦藻却有些改观。

    翟让手下有此人,瓦岗寨就不可能差到哪儿去。这种人才,可惜留给了目光短浅的翟让,要是在自己这儿就好了。

    双方办成这件大事,又重新客套着告辞。

    看着翟让一行,一路烟尘出了大营。

    李密这才肃然的问手下人,“记室走啦?还是……”

    手下人忙回道:“祖记室……他……吊在了帐内。”

    李密一愣,这家伙怎么如此不经事呢。不就是抄了一句昏君的文嘛,至于搞那么极端的事吗。活下来,我也不会责怪你。

    他叹了一声:“都是书读多了所害,非要讲什么风骨、廉耻、气节,也不想想,大丈夫所为为何!大丈夫要能屈能伸,想当初,杨玄感兵败时……”

    过了一会,他吩咐道:“厚葬他,另外四处搜搜看,在他帐内和身上是否真的有昏君的罪己诏。”

    手下人忙应诺一声去了。

    李密回到大帐,重新捡起撕掉的檄文,把它铺在大案上,心里止不住的惋惜。

    这篇檄文,就算是没那一句昏君文,也是非常雄奇的武器。这下好了,再用此文就有可能被人耻笑,被天下人耻笑。

    想到这,他又想起昏君的罪己诏来,难道这昏君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自己骂自己,还骂得七窍生烟,唯恐天下人不去剁碎了他,他这是想要干啥?

    李密想自己这个疑问,恐怕不止是他,天下人无不心存这么一个疑问。

    没多久,手下人来报,说已经将祖君彦盛了棺椁,也搜查了他账内外,没有发现罪己诏。

    “大营内有人听说过罪己诏吗?”

    “没有啊,奇了……”

    也难怪,房彦藻说是才抄写的昏君罪己诏,而蒲山公营所到之处,官府都是望风披靡,应该没有钦差把罪己诏传到这边来。

    李密就觉奇怪了,祖君彦去哪儿找罪己诏来抄啊。而且,祖君彦如此死法也让他怀疑。只是逝者已矣,这事只能以蹊跷来论。

    难道世上真有这么凑巧的事,还是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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