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蹲在《妙法莲华经》上，舔着爪子，再用舔过的爪子抹着脸。完全不去理会蹲在旁边的阳坚，也不理会他手里的牛肉干。 而阳坚则一脸的姨爹笑，耐心的等着贞观能搭理自己手里的牛肉干。 站在一旁的魏氏，神情也差不多。屏声静气看着专心致志的贞观，嘴巴一嘟一嘟的与贞观同步着节奏…… 许是阳坚等得太久，也许是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在耐心等待得不到回应时，他很自然的把牛肉干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完全忽略了魏氏还在一旁站着。 阳坚嘴里嚼了两下牛肉干，还没来得及享受肉香，就立马意识到人前不能干的事，自己把它给抖搂出来了。 这下好了…… 不过，阳坚已经养成了随时“不慌乱”的表情管理。他继续慢条斯理的嚼着牛肉干，没有去看一边的魏氏。 而魏氏由最初的惊愕，立时醒悟过来，平素为啥贞观的牛肉干和小鱼干总是越吃越多。皇上还总是让人换各种肉的花样，原来玄机在此…… 此时，魏氏已经完全把下巴抵在了自己的胸前，脑袋一动不动，两个眼睛也只能看地板，不敢乱瞟。 阳坚吃完牛肉干，舌头在口腔里转了转，不放过一丝肉丝。 做完这一切，他才道：“贞观，爸比朕都替你尝过了，这牛肉干可香啦！你要是不吃，可就没有喽！” 说着，他就指向魏氏，道：“你要是再不吃肉，爸比朕就让魏氏来喂你。” 魏氏身子一抖，忙跪俯下，道：“贞观小主要是想吃奴婢的肉，奴婢这就……自己取刀来喂。” 阳坚侧目看着魏氏，看他强装镇定，眼神慌乱的准备起身要出去取刀。 “朕说了要割你的肉啦？” 魏氏忙站定，不敢说话。 阳坚很嫌弃的道：“少在朕面前表这些忠心……” 魏氏忙重新跪下，“奴婢不敢……皇爷只要一声旨意，奴婢可以死谢罪。” “好一个以死谢罪，你知你有何罪？” “奴婢……不知道。” “你不知道？” “奴婢就算无罪，也可一死。” “你无罪求一死，那不是让天下人骂朕为昏君！” “奴婢都是为了皇爷和小主子贞观……” “……” 两人在佛堂内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麦孟才突然站到了门口。 麦孟才颔首抱拳道：“皇上，骁果骑统领司马德戡在外求见。” 司马德戡？他自己跑来了！他居然跑到佛堂来找朕来了！ 这厮好大的胆子。 阳坚差点就破口骂了出来。 不过，他立马就被一股寒意给笼罩住了。 自斋戒以来，阳坚除了吃素念佛外，连后宫嫔妃都一概戒掉了，没有召过一个女人来陪寝，更不会召见一般臣子。 司马德戡不是不知道规矩。他擅自入宫陛见，没有旨意入宫就是擅闯。 可见他一定是急了。为了那几个郎将，他心慌了。 阳坚内心是抗拒的，不想见此人。他大抵也能猜到司马德戡入宫的来意，可自己是不会答应他的。 “朕，不想见……” 麦孟才领旨转身欲走，阳坚又叫住了他。 “麦孟才，你让他进来吧。朕有许久没见他了，也怪想念他的。” 麦孟才喏一声。 “一会，你也在门口候着。” 听到皇上轻描淡写说的最后一句话，麦孟才一愣。通常情形下，麦孟才是不会入院内，有时入院也不会候在佛堂门口。 此时皇上让他候在门口，他很快就会意到什么，忙喏了一声，将佩剑朝身后拂了一下。 阳坚突然改了主意，他想要见见司马德戡。不是因为自己有点怂，想借机破破胆子。而是因为阳坚突然间从司马德戡的觐见中，领悟到了一点微妙的东西。这种东西很危险，自己以前还未察觉，若是慢一步，可能就会令自己前功尽弃。 “朕今日是不是破戒了？” 阳坚盘腿坐在蒲团上，问一边的魏氏。 “皇爷……本就是菩萨，早已成佛，没有什么戒不戒的。”魏氏胆边生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糊弄几句。 “那就是没有破戒咯。” 魏氏忙点头，“皇爷没破戒，没破戒。” 没多一会，就听院落里传来了步履有力的声音。 仅凭这声音就能想见，来人一定长得孔武有力。 而且来人气势上也未加收敛，走起路来甲胄摩擦着发出嚓嚓声，可见此人一定豪放外露，不拘一格。 司马德戡身上有胡人的血统，这家伙是杀猪起家。他父亲虽然是北周的都督，可他幼年时就落魄了。他之所以能得到隋炀帝的宠信，一则骁勇，另外跟杨素的举荐也分不开。 在阳坚看来，司马德戡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不可小觑，但也不必太过抬举。 正想着，佛堂门口的光线阴暗下来，一个大汉站在了门口。 “臣，司马德戡祝吾皇万岁！万万岁！”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让不大的佛堂余音缭绕。 就见门口的暗影矮下半分，司马德戡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门口位置，然后纳头就拜。 一边的贞观被吓了一跳，一个闪身就跳到了魏氏的脚边，发尾直立，嘴里发出威胁的呼呼声。 阳坚盘腿坐着，没有立时开口说话，他打量着眼前的司马德戡。 此人黄发赤须，脸盘子大得如一张大馕，身形魁梧得把一身甲胄都撑得满满的，他一跪就填满了整个佛堂门口。 好你个大冤种！ 司马德戡的确是大冤种之一。他可能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现在在皇上心目中已经成了个谋逆的臣子。 而阳坚是不会把谋逆机会给他的，沉声道：“你非得来打扰朕的清修？” 阳坚的话声音不大，却让站在一边的魏氏心里都一抖。连门外的麦孟才都觉出皇上话里有寒意，不觉间自己把佩剑都握紧了。 而司马德戡却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面前的皇上，早不是曾经的皇上了。 不等司马德戡开口，麦孟才忙道：“臣也劝阻说皇上正在清修，不得打扰的话，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