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彦藻看着房乔眼里的星光点点,很是欣慰。 他有十余年没有见到自己侄儿了,不过叔侄间书信来往不断,两人交流颇多。房彦藻也没想到,自己侄儿的才干,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甚至,房彦藻对房乔还有一种陌生感。 房乔能以一句谶纬之言搅动天下局势,甚至借刀杀人,诛杀自己想杀的人,可见其具有非凡的头脑,令人恐怖如斯。 “乔儿,叔父也不看好李密。你若是要投明主,叔父倒希望你去太原试一试。” 房乔从“未既卦”里回过神来,看着殷切的叔父,道:“小侄也有此意……原本,我还希望留在瓦岗寨,跟叔父在一处,可想了想……” “你不必在意叔父。”房彦藻安慰他道:“以你的才干,瓦岗寨的确不适合你。就是窦建德、杜伏威之流,他们虽然声威浩大,急于称雄,也不适合你。叔父是不可能与你一起走了,叔父是瓦岗寨的老人,这里有一大帮兄弟,大家整日乐淘淘的,走不开。” 房乔笑笑,“叔父也认为李渊必反?” 房彦藻若有所思,没有立时点头:“前几年,我就留意到他了。我听过两个传闻。一个是大业十二年,大业皇帝曾经疑心李渊谋反,以其私通突厥人为名,要他回长安领罪。结果,李渊抗旨不行。大业皇帝虽然拿他没有办法,可是至此后,李渊就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这其中想来也有你的功劳。后来,听说李渊在晋阳宫整日饮酒作乐,与歌姬欢宴,大肆买卖官爵。在外人看来,他李渊好似浑浑噩噩,自我麻痹,以放浪形骸在消除皇帝的疑虑,做的是表面文章……” 房彦藻抬眼看星辰,道:“李渊比杨玄感聪明,做表面文章总比不做好,模棱两可示人,待机而动。他若是不反大业皇帝,恐怕没多少人相信。” 房乔奇道:“这话怎么讲?” 房彦藻笑笑:“放眼天下,但凡有点野心的人眼里,谁不认为大隋基业已败,此时正是改朝换代的时候。李渊被皇帝视为眼中钉日久,一日重一日,想不反能行?” 说着,他又叹息一声,“可谁知道……此时的大业皇帝却如有天纵,下了罪己诏,开放了官仓……天下大势,恐怕还得变了。” 他感慨完,拍了拍房乔道:“你要走今晚就走,不用等到明日了。到了太原,你先去拜会李渊的二子李世民。” 房乔点点头,“小侄听闻过他的名声。” “你要直接找李渊,恐怕人家不待见你。他身边那个二子李世民,为人豪侠仗义,广交朋友……最主要是他年轻,城府没他爹深,你更好打交道。” 房乔一抱拳,“侄儿记下了。” “叔父不送你了,一路上自己多保重。” 房乔见房彦藻此时有点动容,道:“叔父放心,侄儿去了太原,李渊想不反都不行。等他反了,再与瓦岗寨合在一处,取了天下,咱叔侄又见面了。” 房乔的话毫不掩饰他此去太原志在必得的自大之心。而房彦藻一点也不怀疑,他相信房乔有能力让李渊起来造反。 他看着满脸自得的房乔,会意的点点头,“叔父相信你。他李渊不反,天理不容。” 叔侄俩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越过城头,也迅疾被城内外老百姓的吆喝声给淹没。 房乔不再逗留,匆匆告辞而去。 房彦藻依旧站立城墙上,看着城池里人头攒动。 “房公为何不留贤侄啊?” 房彦藻一怔,回头看是翟让。 翟让惋惜道:“翟某可是极看好房乔的才干,准备明日一大早,就封他为长史呢。” 房彦藻知道以翟让的为人,他是不屑于在背后听人说话的。他应该没有听到叔侄俩刚才的对话,于是道:“房乔自小心高气傲,他说话也不知深浅,就由他去吧。” “他此去是……” “他想去太原看看。”房彦藻如实相告。 “去投李渊?” 翟让见房彦藻点点头,于是感慨道:“都说李氏当为天子,真要说够格的李氏,恐怕也就太原的李氏了。” 说罢,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 翌日,洛口仓城外,就摆起了盛大的招募士卒场面。 翟让和李密此时都较起了暗劲,各自安排得力人手,敲锣打鼓,扯旗招展,铺排吆喝起来。 翟让当年起家时,也不是靠给农民分粮食,纯粹就是靠自己豪侠仗义的名声,招徕一些破落户和吃不上饭的农民,还有游侠。 李密建牙蒲山公营,靠的是瓦岗军的名声和斩杀张须陀的声威,一些山匪和小股义军慕名前来投靠。 故而两人认为,既使咱家手里没有粮食,单凭各自的声望,也照样可以招募到大量的士卒。 翟让和李密也想看看,此次招募,究竟是瓦岗军的影响力大,还是蒲山公营的影响力大。说到底,究竟是谁的声望更高。 此时洛口仓城的老百姓,也比往几日多了好几成,甚至有关中的老百姓赶到了洛口仓。 一时间,洛口仓城内外热闹非凡,甚至除了完好的城墙,周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几条大路,都已经被踏断,新路又被踩踏出来。在城墙下,到处搭建了一些窝棚,有人歇脚,有人做小买卖,还有人准备住在这地方…… 在各地正隅方位或是较高处,自发的有人供奉起了大业皇帝的塑像。一时香火缭绕,夹杂着四处升起的炊烟,洛口仓城这地方从未如此热闹,好一幅人间烟火气的景象。 翟让和李密一大早也穿戴整齐,一起坐在大帐内静候,像是指挥一场战役。 两边都各自做了一些安排,准备给招募的士卒私底下一些许诺。毕竟,要拉拢那些热衷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农民,空口白牙是没有用的。 怎么也得许人家一个翻身的机会,或是论功行赏的实惠。 两方的人各自叫嚷着:“兄台留步,来了解一下义军……” “小兄弟,义军替天行道,也可替父兄报仇……” “战功卓著者,娶妻封地……” “加入义军,吃香喝辣……” 两方的招募场面十分闹腾。 即便如此,招募都不顺利,甚至连一个驻足的人都没有。 翟让和李密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直到而约莫到晌午时分,大帐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