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消息从东都洛阳传回江都。 “三贵”闻讯后都很兴奋,因为传回的消息还不错,皇上最关心的洛口仓如期开仓放粮,大家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很是煎熬。皇上下旨也特意强调过,洛口仓若是不能在二月十五前开仓放粮,并至少放出去一大半,哪就自己把脖子洗干净了等着。 在此刻,他们从阳坚的扑克脸上终于看到了些舒展迹象。 只是…… 阳坚一只手拿小鱼干喂贞观,一只手拿着信札,看得并不认真。只顾逗猫,嘴里嘟噜:“贞观乖,别挠……爸比朕在看信,别动好不好?” 这一幕,让“三贵”也是瞠目结舌。 他们也瞟到站在一边的魏氏,隔得老远,也是对小猫一脸的宠溺。只要猫跟他一对眼,就谄媚的挑眉弄眼地逗,恨不能上手抱在怀里,完全是把那只小猫当成了皇子。 “魏氏,它怎么不爱吃鱼干了,你们是不是弄的死鱼来糊弄朕?” 魏氏忙道:“皇爷,它不是不爱吃,是都吃了不少了……” “瞎说,你们别糊弄朕。朕说了要换着花样给它备些小吃……你看看,这就剩一点小鱼干了,快去弄些新鲜的牛羊肉来。” 魏氏连声称喏,忙出佛堂了。 看着皇上一直在逗弄小猫,裴藴奉承道:“皇上的御猫瞧着威风凛凛,气度不凡,名字也好听,极有深意。” 阳坚盯了几眼信札,懒洋洋的说道:“它来佛堂找朕,跟朕有缘,乃天象示人。朕原本想赐名武德,后又觉贞观更合适,就断了武德的念想。” 虞世基在一边频频点头:“这两个名字都很好听。而且,皇上的话也极富深意啊。” 阳坚瞄了他一眼,“虞卿好像懂朕,说说看,武德和贞观两个名字里有何深意。” 虞世基略沉吟,然后道:“吾皇说,此为天象示人,要断了武德的念想,话里已有玄机。臣认为,这里至少有两层深意……” 阳坚默不作声,等他继续往下说。 “皇上继承大统,年号大业。此年号取自《周易系辞》‘盛德大业至矣哉,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皇上要断了武德的念想,是因为天下既然有大业,则盛德不武,就不需要盛德来承继大业。所以吾皇说断了武德的念想,就是唯大业千秋万代,这是一层深意。” 阳坚脸上波澜不兴,问道:“说第二层。” “既然武德念想已断,天象示人的贞观之道,仍是吾皇所推崇的,所以吾皇保留了贞观,武德之名不可留,而贞观之名可留……” 裴藴一边听了,连声称妙:“还是虞大人善解其中奥妙,皇上去武德留贞观,原来有此解。” 阳坚心里都暗自佩服称奇,没想到如此乱石铺路的话,都能被虞世基联想到年号。自己虽然只是把李渊和李世民的年号拿出来戏谑而已,但这种心思被虞世基一解读后,真还就暗合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虞世基的心思能如此缜密,可见此人真不一般。只是,虞世基把持朝政多年,他以权谋私的事可没少干,实则也在祸害大隋。 阳坚现在倒是不去理会他的那些脏事,但他早就暗自留了个心眼,虞世基这人是一定要注意的。他可比裴世矩和裴藴两人更有谋断。 此时,贞观突然被虞世基冠上簪导的青绵所吸引,走到跽坐的虞世基面前,纵身跳跃起来,它想要去抓挠青绵。 虞世基见状,忙呃呃连声躲避,青绵就随之摆动,贞观就越发兴奋,而虞世基也不敢出手轰走它。 阳坚的目光在信札上,道:“它好奇而已,你老实点,别动……” 虞世基听后只得老实跽坐不动,任贞观上蹿下跳的玩起了他的青绵。而虞世基的面色如常,一点也没有为之动容。 阳坚看贞观玩差不多了,才唤它回到自己的身边。 “三贵”看着皇上饶有兴致的逗弄着小猫,继续看信札,也看不出他脸上舒展的是信札的内容,还是跟小猫玩得兴起。 终于,阳坚看完后把信札一扔。 脸上的舒展之意却渐褪去,说道:“段达和元文都两个蠢蛋……” “三贵”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暗叫不好。 原本,“三贵”以为皇上听到洛阳的消息会乐不可支,没想到皇上叱骂起远在洛阳的段达和元文都。 大业十一年,銮驾从东都洛阳离开时,皇上钦定了光禄大夫段达、太府卿元文都、检校民部尚书韦津等人作为越王杨侗留守洛阳的辅佐大臣,也是委以重任。 皇孙年幼,真正做主的就是这几人。洛阳又地处帝国中心位置,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段达等人,可以说在皇上心目中的影响力不低于“三贵”。 虞世基把自己的手指点算了一下,道:“皇上骂得对,洛阳应该早就接了圣旨,若早一日遵旨执行,算起来至少该提前七日回禀皇上。” 虞世基这么说,是按江都到洛阳一个来回的时间计算的。他其实是故意这么说,他想印证自己的一个猜想,皇上对洛阳的段达等人是否有密旨。若是有密旨,段达等人迟延几日回禀也是正常的。 阳坚的确是对段达、元文都有密旨。他要洛阳派兵马在历阳到洛口仓的路途设伏,迎击李密奇袭洛口仓的近万人马。 而事情的发展也如阳坚所担心的那样,段达和元文都并不认为远在江都的皇上能如此神妙,把时间地点和奇袭人数都预料得如此的精准。而且,皇上那狗爬字一样的密旨,要不是沈光要发怒拔剑,他们连开洛口仓的圣旨全都抗了。 伏击李密,他们选择了半信半疑,保守庸常。所以才有了袭扰李密蒲山公营的二百弓箭手,而没有设伏打歼灭战。 阳坚道:“朕是骂他们,太过小心谨慎,没有抓住机会除掉翟让李密。” 虞世基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从阳坚这句话里,他立时听出了皇上给段达和元文都有密旨。不然,皇上在意的点怎么不在洛口仓上。这道密旨,还可能跟剿杀瓦岗寨翟让李密有关。 他即道:“臣等当初也难以深惬圣意,段达他们想必现在也在懊悔。如今回头看,皇上当初的圣明,如有天纵。” 裴世矩也道:“段达和元文都回禀说,瓦岗的草寇约有三五万人奇袭洛口仓和回洛仓,他们胆识稍差,不敢迎击,也是瞻前顾后怕洛阳周边还有其他逆贼。” 裴藴道:“瓦岗寨若是几万人来抢官仓,官仓很难在段达这些人手里保住。还好,皇上提前下旨将洛口仓和回洛仓的粮食开放了,让草寇们扑了个空。否则,洛口仓落入草寇手里,老百姓们现在就是从草寇们手里领粮食了。” “三贵”此时,已然从洛阳和各地回的信报里看出,皇上下罪己诏和开放官仓有点像是未雨绸缪的计策。 只是,有点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