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贵”仍难以理解,义军遍地,为何一定要开各地的官仓。 在他们眼里,开放官仓一定是不足取的,绝不是良策。 治理天下,也绝不可能像皇上现在这样,光打自己的脸。都是没有章法、不可思议的招数。 人间清醒虞世基说道:“皇上当初下旨时,刻意嘱咐臣等要在二月十五日前开洛口仓,而果不其然,翟让李密就在此时要奇袭洛口仓。皇上的心思似天象示人一般。臣等要是留守在洛阳,恐怕也一时难以相信,弄不好也会和段达和元文都一样。” 阳坚冷冷的说道:“你们是要替段达、元文都他们开脱?” “三贵”连称不敢。 虞世基还是想更清醒一些,又追问一句:“臣还是斗胆想问皇上……臣也是好奇……皇上是如何领悟到二月十五日这一天象的。” 阳坚挠着贞观的下巴,道:“朕早说过,尔等要多看看法华经。” 裴藴道:“臣现在整日都在诵读法华经,每日至少十遍……” 裴世矩道:“臣也是,每日必诵读几遍才能就寝……” “臣也是……” 阳坚笑笑:“多少遍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心态放正。虔心向佛,好事自来。尔等都得好好修佛,不要作恶,不要损了自己的福报……” 阳坚干脆借机发挥,把法华经的经义滔滔不绝的讲了一通,让“三贵”老老实实的听着。 讲完《法华经》,阳坚道:“朕今日本来累了,可还有一件事一直没听你们提起过。朕一直挂在心里,今日你们都来了,正好大家议一议。” 说着,他让绣言过来把贞观抱走。 “三贵”见此,都暗自揣测着,皇上说的什么事如此令他挂念。而且,皇上说一直等着我们来提,究竟是啥事一直瞒着没提呢?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怀疑是另外两人隐瞒了什么事,没给皇上讲清楚。都决计不认为这事跟自己有关。 阳坚没好气的道:“都别一副自己已经撇清了的样子,这事你们三个都有干系。” 虞世基和裴藴的脑子转得飞快,听皇上这话,他们心里反而踏实了。因为跟三人都有关的事,也就不是哪一个人私底下干的事。“三贵”要是单独论,个个屁股都不干净。 耿直哥裴世矩第一个没绷住,小声问道:“皇上指的是不是攻下琅琊的匪首徐圆朗,臣等正准备奏议……” 阳坚淡然问道:“徐圆朗……还有一个卢明月对不对?他们啸聚了多少人?” “听闻有……五万人。” 阳坚冷嗤一声。 “三贵”此时都默然不敢说话。 “草寇,有什么值得朕惦记的。徐圆朗也罢,卢明月也罢,都是些不堪一击的草寇。” “三贵”听到这话很愕然。毕竟,这两个匪首聚众五万起事,可不是什么小喽啰和啸聚绿林的山匪。而皇上却如此云淡风轻的一嗤而过。 他们不知道的是,阳坚之所以毫不掩饰对徐圆朗和卢明月的轻蔑,皆因这两人后来都没成气候,不是被其他义军所吞并就是被剿灭。还因为,此二人起事的规模已经远远小于史书的记载。史书记载,两人起事规模仅仅卢明月就是四十万人。 现在如果只能聚集五万人,也就说明,阳坚的罪己诏和开放官仓的策略,已经见了成效。 阳坚说道:“朕关心的不是此事。” “三贵”愣怔着,也不知该怎么回。 裴藴道:“皇上莫不是惦记迷楼的拆除。此事是臣在负责,目前已经拆得差不多了。征用的民夫也都有付工钱,无一伤亡,也无一浪费……” 阳坚道:“朕相信你能办好这件事,朕不惦记。”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三贵”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皱眉绞尽脑汁的想着。 阳坚看三人并不是在装愚,就直言道:“朕的骁果骑,到江都已经快两年了。朕最近一直想问你们,骁果骑的士卒是否安于在江都。朕已经听闻,有骁果骑的士卒思乡心切私奔回关中,这事是否属实。” “三贵”听到皇上提起这事,心里反倒轻松了。 骁果骑逃卒的事众所周知,也不止是到了江都才如此,也不止是骁果骑才如此。而是只要有长年征战,就少不了逃卒。除了骁果骑外,宿卫、府兵也一样有逃卒。 不过皇上关切骁果骑也很正常,毕竟骁果骑的地位在皇上心目中比较高。 虞世基道:“回皇上,皇上听闻的逃卒确有其事。不过,只是骁果骑中极少的十多人而已……” “今日有十几个,明日再十几个,后日呢……” 阳坚的语气有点严厉,“三贵”心里都一凛,知道这事在皇上心里可不小。 裴世矩道:“臣与左右屯卫将军和骁果骑武贲郎将曾就此事议过,司马德戡杖责棒杀了一些抓回的士卒,杀鸡儆猴也有些作用,骁果骑的士气没啥影响。只不过,臣也早察觉此事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若是骁果骑长久在江都,此类逃卒的事必然还有,甚或越演越烈。故臣谏议皇上,江都之地不可久留……”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阳坚的眸子里有寒星闪过。 阳坚道:“裴卿最近是一有机会,就非得逼朕回洛阳不可。” 虞世基和裴藴听到这话,心里都一紧,喘气都压匀了。 阳坚道:“裴卿如此执念,朕就给你一句实话好了。朕不仅会回洛阳,还会回长安大兴城。但什么时候回去,就看尔等给朕怎么出主意。朕不可能一辈子在江都逍遥。还有,今日朕问的是骁果骑逃卒的事,裴卿你得拿出一个好的奏议。” 裴世矩道:“臣一直动议回鸾,也是为大隋江山社稷着想。皇上体恤臣的苦心,给臣一颗定心丸,臣千恩万谢。只望君无戏言,早日銮驾回宫。” 虞世基一边提醒道:“裴公,皇上问你逃卒的事……” “逃卒之事要禁绝,臣认为除了骁果骑随銮驾回到长安大兴城外,在江都还有一个法子可以令骁果骑安心,就是让他乡变故乡。不过此法,终究还是不如……” 阳坚抬手制止他又重新提銮驾的事。 裴世矩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道:“臣跟几位将军提此事时,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曾有个建言,臣虽然也觉尚可,但会为害……宇文将军说,皇上可以下旨,允许骁果骑的将士在江都城安家。甚或,由朝廷出面给骁果骑的将士讨女子,让他们淡了思乡的念头,也就少了相互裹挟而逃。” 阳坚问道:“宇文化及说的?” 裴世矩点点头。 裴藴一边道:“宇文化及此策不错。骁果骑多数都是四海游侠出身,其中逃卒大多是关陇子弟,他们在关中都有父母和妻小。若关陇子弟在江都又成了家,则自然放下了思乡之念。” 虞世基道:“可江都城哪里来那么多女子可供骁果骑成家?” 裴世矩道:“宇文化及说,皇上可以下旨,江都郡凡未婚配的女子,一律充为骁果骑和宿卫的家眷。” 他说完,却见阳坚面色黯然下来。 这是“三贵”自皇上斋戒以来从未见过的表情。 良久,阳坚嘴里崩了一句:“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