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精舍内，几缕春日艳光下，浮尘悬浮微动。 阳坚赐素斋与“三贵”享用，君臣同乐。 四人在各自小案几上用素膳，吃的是素鸡、蘑菇、青菜豆腐汤、焖春笋等几样。除了阳坚细嚼慢咽，食不甘味的样子，“三贵”吃得是“津津有味”，一边吃还一边赞不绝口。 而另一边，贞观则独享着自己的小鱼干和牛肉条。 魏氏满眼宠溺的看着贞观，用眼神呵护着自己的小主人。 他看贞观吃得欢，心里也美滋滋的，不禁说道：“皇爷，别看贞观个子还小小的，它食量可大了。这一天，少说也得吃一大把小鱼干，外加两大把牛肉干，还有……” 他话音未落，阳坚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响起，魏氏闭上了嘴。 阳坚干咳完毕，说道：“怎么，你是嫌它吃得多了？” 魏氏忙道：“奴婢怎么会嫌它，奴婢就是把自己的肉割下来喂它，也不带吭一声的。” 阳坚瞟了他一眼，“以后贞观要是把这些东西吃腻了，就吃你的肉，如何？” 阳坚的话里三分戏谑七分当真，连“三贵”听来心里都咯噔一下，而魏氏居然没有被吓唬住半分。 “奴婢的肉，要是贞观喜欢，它想吃了，奴婢就自己拿刀来割给它。” 阳坚听他语气恳切，不带一丝犹豫，抬头望了他一眼。 此时魏氏的眼神里，有种舍生取义的光闪过。 阳坚一时间，居然忘了逼问他一两句。 魏氏话出口后，就察觉自己有些冒失，一脸的悚然，赶忙低下了头。 阳坚定了定神，将筷子夹的豆腐放进嘴里，没有说话。而魏氏也始终没有敢抬头，一副等着发落的样子。 “三贵”明显察觉到了阳坚和魏氏间这种微妙的气氛，三人都各怀揣测，暗想皇上究竟会如何责罚魏氏？还是会奖赏魏氏？ 然而，阳坚像是充耳未闻一般。 阳坚今日突然想要赐素膳与“三贵”，一则奖赏“三贵”，顺利的将剿匪的各招讨使、招抚使派遣出去。包括宇文化及也被派往了前线作战，暂时去了阳坚的一块心病。 二则阳坚吃素日久，心内不甘。整日吃素，嘴里淡出鸟来了。想想总得要让人跟自己一起遭罪才行，不然自己浑身不舒服。而只有“三贵”够格跟着自己遭罪。 阳坚还特意嘱咐魏氏，赐给“三贵”的素膳里，不用放一滴油，也不得放一粒盐。 “三贵”自然只能理解到皇上赐宴的第一层含义，无不感恩戴德的称颂。 而阳坚瞅着“三贵”吃得如此带感，心里却不是滋味。心想，自己终归没有算计到，三个家伙整日大鱼大肉吃腻了，突然吃这么一顿素膳改腻口，就如吃了珍馐美味。 略带酸楚的阳坚道：“三位爱卿，吃了朕今日所赐的素膳，可有何感想？” “三贵”听到此，都不约而同放缓了手里的筷子。 每个人心里都在嘀咕：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大家伙刚才说了那么多感想，看来皇上是一句都没听进去。皇上的饭真不好吃啊，一定是又有什么幺蛾子要出来了。 阳坚看“三贵”都有点默然，调动情绪的说道：“三位爱卿，是不是觉得不可口啊？” “可口，太可口了！” “皇上所赐，臣等的口福啊。” “此素膳，堪比饕餮盛宴……” “三贵”忙不迭的无边无际的夸赞，只是口气已经比刚才干瘪无味得多了。 阳坚放下筷子，一脸的“失落”，道：“看来，尔等并不是很满意朕所赐的素膳啊。” 沉默…… 此时，“三贵”居然沉默了，没有人再继续称颂，只是默然的垂首恭候着。 阳坚道：“尔等高官厚禄，锦衣玉食，妻妾滕嫱，奴仆成群。如此一餐饭，已经难入尔等法眼了……” 仍旧是沉默。 终于虞世基开口道：“臣请皇上示下。” 阳坚冷笑道：“尔等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吗？” “三贵”垂首，裴世矩小声道：“臣等知罪……” 裴藴道：“臣知罪……” 阳坚道：“好啊！既然我们君臣间有此默契也好。你们知道朕要干什么，自作聪明要做朕肚子里的蛔虫，那就成全你们。不过，朕还是要治尔等的罪。” “三贵”面面相觑，心想：现在皇上已经无中生有到如此地步了吗！臣等连一句整话都没说，就开始治罪了？ “朕要治你们的罪。你们的罪，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也不是罪不可赦……” 阳坚看“三贵”颔首恭候着，内心一阵讥笑，说道：“朕的素膳不好吃，那你们就替朕修行好了。” 修行！ “三贵”不约心里一惊，不知道皇上嘴里所说的修行指的是什么。 不过，他们知道此刻是万万不能多追问一句的，要是说得不对，就会招惹上大麻烦。皇上乱石铺路的话，没有听到最后的结果，最好别乱开口说话。 “朕要尔等替朕修行，尔等可愿意？” 阳坚一脸“真诚”的问询，一副可以商量，绝不强迫的样子。 “三贵”都忙点头，只是不敢说话。 “既然尔等都无话可说，一心要替朕修行，那就明日去天台寺出家，替朕颂念佛经一万遍……” “三贵”听到此，脸色骤变。 出家诵经！ 裴世矩满脸的惊愕，旋即恳切的问道：“皇上是嫌弃臣等吗？” 阳坚摇摇头，“不是嫌弃尔等，是朕嫌弃自己。朕嫌自己斋戒时分心，修持不够，佛经颂念也太慢，自身罪孽深重，夜不能寐啊……” 裴藴不知是听说要出家诵经还是怎地，突然嚎啕大哭，干嚎了起来。 阳坚不耐烦道：“有话直说，别哭哭啼啼的。” 裴藴止住哭声，抽泣道：“皇上刚才还好好的，赐素膳与臣等。臣等正心怀感激，不想却听到皇上夜不能寐的心声，一时，臣控制不住自己……” 虞世基道：“臣等替皇上分忧是应该的，只是，臣等要是都出家去天台寺，大隋和江都这一摊子事，就令皇上忧心，臣等如何敢躲去山里清修。” 阳坚道：“那怎么办？灌顶大师曾告诫过朕，若是自身罪孽深重，唯有出家修行成佛一条路可走。尔等不愿替朕出家修行，是要逼朕去出家修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