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叔叔!”牛杏杏高兴地叫道。孟峄走上前,风吹起席桐凌乱的头发和裙子,她微微张嘴,可还未说出半个字,泪水就从眼眶里滑落,沾湿了脸庞。“怎么了?”他问。她看上去委屈得要死,哪还有刚才拦车的一丝英勇无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半晌才抽抽噎噎地说:“孟峄,有人追我,他们好凶,我好怕!”孟峄的心给她哭得一揪,顾不上那股难以描述的气味,伸手去拉她,她却猛地往后一退:“不要碰我!”他一怔,脸色沉下来:“他们把你怎么了?”席桐哭得更凶了,拼命摇头:“你不要碰我,我好脏!”孟峄脑中一炸,全身的血都冷了。来到苍水镇的三个小时内,孟峄做完了五件事:迫使那群追兵垂头丧气打道回府;让司机把席桐和牛杏杏带回酒店安顿;叫后者上网把志愿填了;给基金会名下各学校发现金;询问牛杏杏当年那届学生现在的状况,该补偿就补偿。谎报年龄损害了公平,那届孩子现在都外出务工,不知去向。孟峄对牛杏杏没有苛责,如果想上学需要说谎才能达到目的,那一定不是学生的问题。孟峄来瓶县是为了调查情况,ME即将整顿这个搁置已久的基金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重拾,是项浩大工程,做起来不简单。正因人多事杂,当年孟鼎和靳荣才不想自己管,每年把钱打到中国账户就满足了心愿,他们并不在乎机构负责人是否中饱私囊。这辆车是在孟峄飞到省会后临时买的,越野车还是大G性能好,在山区跑得快,他想快点赶到村里见席桐,没想到快得出乎意料,她把自己送到车前,差点被轮胎压扁。她有时候做事不过脑子,挺气人,今天要是换了辆车,不一定能救她们。孟峄庆幸自己来得及时,走进酒店电梯。小镇就这一家条件过得去的宾馆,顶层房间还算干净。孟峄刷了房卡,屋里没开灯,浴室传来水声。孟峄脱了外套,解下领带,耳中传来一线微弱的哭泣。浴室的门虚掩着,他走进去,一股沐浴液和消毒水混杂的诡异气味扑面而来,浴缸正在放水,一个小影子抱膝缩在淋浴下,眼圈红肿,活像只兔子。“怎么还在哭?”孟峄蹲下身,西裤被水打湿,低声问,“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席桐躲开他的手,动作幅度太大,后脑勺撞到瓷砖,疼得耳膜嗡嗡,可即使这样,她仍然不让他碰,一边哭一边往后挪:“我不干净,你别碰我!”孟峄的心顿时沉到谷底。那些人发誓没碰过她,难道有所隐瞒?可他们都跪下求饶了,不像说假话。席桐还在抽泣:“我好脏,怎么洗不干净呢,好脏啊!”孟峄死死抑制住杀人的冲动,柔声道:“桐桐,跟我说,谁欺负你了?”她摇头,布满泪痕的小脸埋在膝盖间,肩膀瑟瑟抖动。孟峄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喉咙发紧,声线也在颤:“桐桐是世界上最干净的人,怎么会脏呢,让我抱抱,好不好?”席桐揩了把鼻涕,莲蓬头里洒出的水把皮肤冲得苍白,印着几道刺目的划痕。孟峄心都碎了,执着而诚恳地望着她的眼睛。良久,席桐爆发出号啕大哭:“孟峄,我掉粪坑里去了!”她哭着张开手:“你抱抱我,我好难受。”孟峄:“这……”这女朋友不能要了。“你抱抱我啊,你是不是嫌我脏?”席桐见他不动,抽噎着。孟峄叹了口气,而后把衬衫脱了,垫在地上坐着,抱住光溜溜的小兔子。往死里搓了三个小时,黑兔子也给漂白了,她身上只有沐浴液的淡淡香气。孟峄摸着她凸出的锁骨,瘦了不少,想来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席桐趴在他肩上,眼泪哗啦啦的,娇气得不行。孟峄心软得跟棉花似的,轻声道:“不脏,洗干净了,冲太久会头晕,去睡觉吧。”席桐一闭眼就是犹如地狱的化粪池,指尖还残留着扎进去的触感,紧紧攥住他的手不放。孟峄很干净,她抓着他,就觉得自己也干净。孟峄握住她的脚,十个脚指头都泡皱了,再这样下去不行。他站起身,她树袋熊一样手脚并用扒着他,孟峄搂住她的背:“出去吧,我给你抹润肤露。”席桐嗯了一声,终于想起来问:“你怎么来这儿了呀?”“工作,基金会的事。”孟峄用浴巾给她擦干,把她抱上床,从行李箱里翻出保湿霜,单膝跪下,从脚心开始抹,抹了一半记起她洗了太久需要喝水,又把保温杯送到她嘴边。席桐不客气地往胃里咕嘟咕嘟灌水,舒服地呼出一口气,仰面躺倒,脚踏在他肩上:“往左边一点,那边没抹到,嗯,就是那儿。抹多一点嘛,好少,哎,太多了太多了。”孟峄手一停。“别停呀。”席桐轻蹬他一下,见他仍旧没动作,两手撑起身子,却立刻后悔了。她不应该得寸进尺、得尺进丈的。“孟……”孟峄倾身,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好好的女孩子,怎么就长了张扫兴的嘴呢?他吮着她的唇,把多日以来的想念和渴望用舌尖渡给她,他实在想得厉害,忍不住了。不知为何席桐这次很乖,鼻子发出轻哼,双臂环住他劲瘦的腰。“有没有想我?”她小声嘟囔:“不……”孟峄又问了一遍,她不说话了。“想不想?”席桐最后还是被迫说了各种他想听的话。“晚餐想吃什么?”孟峄问了三遍,她才撑开眼皮,原来窗外的天已经黑了。隔壁传来电视里新闻联播的声音,七点了。孟峄出门半小时,拎了两碗牛肉面上来。镇子小而穷,街上有不少卖特色淌面的,他买完才知道淌面其实就是米面。掌勺师傅是个女的,牛肉给他放得特别多,他把筋筋拉拉的挑到自己碗里,牛腩牛肚拨给席桐。席桐今天精力消耗过多,上午监考,下午长跑,又被他揪过去运动,这会儿吃得狼吞虎咽。米面顺滑,牛肉炖得软烂入味,口感弹牙,加上一点点辣椒粉,太香了。她吃完了,问他:“那帮人怎么处理?我拍了视频作证,为这个视频都在坑里海底捞月了,牺牲好大。”孟峄拿来她用高度酒精消毒过二十遍的手机,点开视频,目光停在其中一个女人身上须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