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峄从那一秒开始就不知道他办公桌上的收购协议是什么了,他眼里只有《聚焦中国市场:ME集团掌舵人进军交通建材行业》的专访标题。“作为孟氏的继承人,这位具有金融和法律双学位的新起之秀从保险领域开始,逐渐执掌地产、化工、建筑等各大板块。在2017年多伦多召开的全球第五届金融科技论坛开幕式上,他第一次以首席执行官的身份公开了集团未来十年的发展方向。”董事秦立抱着资料走到办公室外,以为自己幻听了,这笑声是他老板的吗?他跟着孟峄多少年都没见他这么开心过啊?要结婚了?生孩子了?他满腹狐疑地敲门,里面说了声“进来”,秦立就看见他老板捧着笔记本站在窗前,笑得春光烂漫灿若朝阳。秦立一个激灵,把资料放办公桌上,很识相地离开。没哪个男人经得住喜欢的姑娘用专业口吻把自己诚心诚意夸上一万多字。孟峄也不例外。他把稿子连看五遍,差不多都能背了,目光落在附的照片上,愈发自得。她用的是陈瑜发给她领英链接里的头像。千挑万选,他觉得秦立女儿把他拍得太好看了。就配她的稿子。要是跟她的头像放在一起就完美了,红底的那种。这一刻的孟峄爽上了天,给她发消息:【写得还行。】席桐觉得这个“还行”太敷衍,她这稿子连宋师父都只小修了一下,让她再加点内容完善。她不想跟他在工作方面扯太多:【你给我600块钱,我把30万转回你账户。】孟峄觉得她写得这么好,把他夸得这么舒坦,给她一千万都不止,但这话绝不能跟她说。他往上翻对话框,找到她一句话,按下视频通话。席桐以为他要谈这笔钱,就点了接受,发现他在办公室里:“你开完会了?”孟峄以手支颐,身后是窗外的蓝天白云绿茵毯:“我的账户可以拒收,你转几次,我就拒几次。你考虑一下,除去采买费和稿费,剩下的钱让我做你一天金主,够吗?”席桐僵住了。他声音压低,磁性充分显出来,听上去特别邪恶:“你说的金主,是那种我要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的身份吧。”席桐对他笑了一下,甜得他头皮发麻。然后她说:“你做梦。”就把通话挂了。隔了几分钟,席桐给他发了张法国奥赛美术馆的著名油画,《l’origine du monde(世界起源)》:【你看这个缓一缓。】又隔了几分钟,给他发了某个链接:【缓不了就上这个网。】又过了一会儿,发来一张丽萨的艳照,很模糊,看起来逮狗拍照花了不少力气:【我还是觉得你看狗比较合适。】孟峄被拐弯抹角地骂了,脸色发青。他不在家,她要上天了。都是他惯的。等他过两天回去,得好好治。孟峄又开了一个会,食不知味地吃了午饭,把专访意犹未尽看了更多遍,看得秦立都觉得过分了,怕他忘事儿,提醒。“金斯顿医生去中国几所大学办讲座,您这个月心理咨询的日子快到了,得回国见他,我已经让陈瑜联系,看看他日程安排。”弗雷德里克·金斯顿是孟家的私人心理医生,水平很高,以前为孟鼎和靳荣夫妇服务,他们死后,就成了孟峄的医生,孟峄会按时去见他。“知道了。”微信电话突然响了,他接起来,等听到里头的声音,抛下喝了一半的咖啡和一脸懵的秦立就走,大步流星进了办公室,把门一踹,锁上了,咬牙问:“你在干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有些模糊。“周末出去吃饭吗?”“就那家餐馆,嗯,我请你。爱你哟。”“宝贝我也爱你哦。”孟峄仿佛挨了当头一锤,思维完全不能运转,眼前闪过的第一个画面就是陌生男人搂着席桐说情话,他心脏就跟冷不防栽进沸水里似的,烫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你在哪儿?!”他眼睛赤红,对着手机大吼。“在家呀,嗯?”她把人带到家里来了?她怎么敢?!孟峄居然抑制住了杀人的冲动,奇迹般地冷静下来:“你让他接电话,或者开免提。”“好的呀!!”她糯糯地嗯了好长一声,像是舒服得飘起来了,孟峄手指抠着桌面,指骨绷得发白,青筋毕露。然后,他就听到了清晰的对话。还有一个女人。原来是在放电视剧。“原来你没在房间里安摄像头呀。”席桐的声音忽然放大,带着一丝笑,小狐狸似的,“孟先生,好听吗?”孟峄的心情就像坐过火箭,从马里亚纳海沟冲上珠穆朗玛峰,又掉下来,他觉得他真能被她给活活玩死。席桐忍笑忍得特辛苦。刚才叫的那几嗓子就是装的,她憋着一股气,想整整孟峄,看他什么反应。席桐觉得自己的劣根性全被挖掘出来了,孟峄急得要死,以为她听不出他想杀人吗?想到孟峄被她耍得气急败坏的样子,席桐喝了口酒,嘴角疯狂上扬:“好听吗?满意吗?现在是北京时间零点零一分,一天已经过了呢,你不是我金主了呢。”“不满意。”孟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席桐太想看他的表情了,开了视频,趴在枕头上跟他笑眯眯地招手:“嗨!孟先生,中午好呀!吃过了吗?”孟峄没开视频,她耐心等着,过了一会儿,孟峄终于把视频开了,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席桐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胜利感,看着资本家被压在脚下,那种舒坦已经不是幸灾乐祸可以描述的了。她爽了,飘了,膨胀了,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是大脑能控制的了。她把手机横着放在枕头上,靠着墙,披着空调被屈膝坐着,刚泡完澡的苹果脸红扑扑的,又娇又媚地望着他:“不满意呀……那我再告诉你,我喝酒了哦?我对着镜头喝哦?”席桐忽然捂嘴打了个嗝,孟峄眉头一皱,看见床边凳子上放着瓶威士忌。原来已经喝上了。睡裙的肩带歪歪斜斜地滑落,她脸上红晕更浓,眨眨眼,拎过酒瓶子,又灌了一口。“你不是不让我喝酒嘛,来打我呀?”她笑得更开心,浑然不知自己这副懒洋洋的模样有多勾魂。孟峄觉得她醉了,语气稍稍缓和:“别喝了,快去睡觉,不然明天头疼起不来。”席桐听他又要管她,不干了:“我就要喝,你烦死了,别管我。”“你又喝酒做什么?”孟峄看她咕嘟咕嘟灌下去小半瓶,心都提起来了。他还记得上次她喝完蹲火锅店门口半个小时,怎么拉都不起来,非要跟他说她是一朵蒲公英,毛毛还没长好,叫他不要吹她,弄得满大街人都在看。席桐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大着舌头说:“我壮胆啊。”睡裙又往下滑了一点。孟峄不说话了。席桐的杏眼波光潋滟,露出一点纯真的好奇:“你怎么不生气了呀,你不生气就不好玩了呀。”孟峄压抑着说:“我生气。”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气得不得了,都不想上班了,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