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峄看见了,问:“什么时候开饭?”席桐往锅里加叉烧酱,加了半罐,才慢吞吞道:“不是吃过了吗?这是明天用的。你自己榨点果蔬汁。”孟峄不满意:“我没在会场用餐。”席桐从冰箱里拿出一块三明治丢给他。孟峄觉得她这态度一点也不像要表扬自己今天理性的行为,反而是在赶人,他不开心了,把三明治放回去:“我想吃你做的。”席桐从善如流,甩给他一罐自己腌的小黄瓜。孟峄拧开盖,一股味儿飘出来,好酸。他又看看不远处吃完蛋黄撒欢的狗,连狗都吃得比他好。孟峄放下酸黄瓜,从身后环抱住她,声音有点不平:“吃外卖也行。”席桐被他啃在脖子上,回手就是一爪子,被他攥住,往怀里揉:“席记者,我在会场哪里惹你了?做得不对吗?”席桐回了他一个字:“呸。”孟峄特别为她考虑,无辜道:“照你看来,约会对象在公开场合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个词太烫嘴了,孟峄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出来,心都在揪。他做了多大的牺牲啊,都顺着她的意思承认自己是她约会对象了,她就不能别哭丧着脸吗?席桐听了他的话,眉心宛如扎进一根刺,抽动几下,险险地忍住泪意。她鼻尖酸得发慌,没什么力气地推了他一下,垂首摆弄灶台上的刀具。孟峄按住她无措的手,掌心的热度传来:“别弄了。”席桐就要弄,扭着身子要脱离他,低声道:“我给你下碗面。”孟峄看着她找出面条,把炖肉的汤盛了些出来,另开一锅。空气有片刻僵凝,他一直站在身后,不走,呼出的温热气息喷在席桐的耳郭,好像会猝不及防一口咬下去。锅子里咕嘟咕嘟,水开了第一遍,面条散开,变软,瘫软地滑入沸水。她就是其中一根。水开第二遍,她听到背后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落在瓷砖上,清脆的一声响。他的手臂再次环上来,力气很大,让她伸不开手调小火,锅子升腾滚滚蒸汽,迷住她的眼。“孟峄……”他说:“我饿了。”话落,手一举,把她抱到宽敞的料理台上。台子并不凉,席桐发现自己躺在他的衬衫上,布料带着他的体温。她忽然说:“我对你,就是这个作用。”他俯视她一会儿,什么都没说,瞪了眼旁边的狗,边牧吐掉嘴里的玩具,忙不迭把金毛赶进屋了。孟峄问:“你还想当我什么人?发挥什么作用?”心理医生建议他直接一些。所以他很真诚地问她,够直白了,够坦率了,期望她说出“我想当你女朋友”“我不只想发挥约会对象的作用”这样的话,可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眸漆黑无光,像潭死水。孟峄催她:“你说啊?”席桐的睫毛抖动着,很快整张脸都抖起来,然后是身子。他看出来了吗?所以才这么严肃地反问她,叫她不要奢望,死了这条心。他一定是看出来了。她感到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视,撑起上半身:“孟峄,我知道我比不上你别的女伴,可你也不用这样来侮辱我。我没有做错什么,也不欠你什么,你说要三个月,我就给你三个月,下个月合同就终止了,之后我不会再来骚扰你,咱们一了百了。”孟峄怔了一瞬。随即感觉世界都颠倒了。侮辱?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他怎么就看上她了呢?他瞎了?孟峄凝视着她,在席桐看来,目光很凶:“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别的女伴?”席桐眼里,他完全是一副被戳到痛点的模样,渣男来问小三什么时候和小四小五见面通气了。她扬着下巴:“你放心,我不会去打扰她们,也没空。”“我和梁玥闻澄没关系,你要我重复多少次?”孟峄又恼火又无奈,“你认为我有多龌龊?和已婚妇女和马上订婚的女人?我见她们谈的都是工作,我不能保证我在工作中不遇到女性,况且我的私生活你不是最了解吗?”席桐脱口叫道:“我了解?你十天半个月不回来,电话都不打几个,梁玥和闻澄就算了,我天天看你和这个女人那个女人的热搜,你需要亲自和女明星女律师谈工作吗?家里那么大,不知道都进过几个女人了!”孟峄彻底被她激怒了:“房子面积和我有几个女人有什么关系?你做个线性量化模型给我看?席桐,你听好,我没有别的女伴,在你之前都没有过。你做传媒工作,竟然信营销号?”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说完才感觉这话不对。他孟峄是那么大方的人吗?给约会对象拖地洗床单刷马桶,让约会对象住在自己家,想方设法给约会对象做提子味的葡萄,还费尽心思贿赂约会对象她妈?这能叫约会对象吗?这分明是他祖宗啊!在你之前都没有过。席桐的心突然漏跳了一秒,愣愣地看着他。她把话翻来覆去嚼了三四遍,心情就和坐升降机一样,飞上去再坠下来。她不想当他约会对象啊。可他认为她就是这个身份,还警告她不要妄想转正。发怔时,一股焦味钻入鼻子,席桐惊叫一声,孟峄比她快,及时关了火,只见面条在褐色的浓汤里翻卷,下层的粘锅了。“你先吃面吧,吃完我们再谈。”她抽了张厨房纸擦眼睛,试图收回腿,脚踝被他握住,蹬了几下,没用,便心如死灰地向后倒在料理台上。孟峄确实饿了。料理台上放着几个篮子,鲜红的番茄、碧绿的箬叶、雪白的糯米,她躺在中间,旁边就是冒着香气的炖肉的锅,这顿盛筵显得无比美味。他吃完也不想谈,想一直抱着她,让她清空满脑袋匪夷所思的想法。餐点很快被热度烤得彤红。席桐在烤箱中热到爆裂。孟峄吻她的额头,她偏过头,闭上眼躲他,他喃喃:“乖一点,我不会伤到你。”席桐恍惚间觉得这话耳熟,想了一会儿她才记起来,第一次的时候他说了相同的话。那晚她很怕,又好奇,夹着点别样的心思。这个男人的外形和气质是女人梦寐以求的类型,让她第一眼就什么也顾不上,穿过纷涌人潮来到他面前。他说他会帮她,但不白帮。事前他打电话找医生,事后又以雷霆手段处理了给她下药的人。他的要求,是要和她维持两年的关系。她最终还是答应了。私心,是有的。然后越来越大,无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