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吻她的时候,她不可自拔。当他抱着她睡的时候,她睡得沉。当他喂她吃饭的时候,她吃得香。当她半梦半醒间看到他把熨好的裙子叠齐放在枕边,迎着熹微晨光对她低眉微笑,她以为做了美梦。她想,自己被他给驯服了,可是梦不能当现实来过日子啊。他大部分时间是温柔的,但这种温柔只局限于例行公事的前中后几个小时,是习惯性的,这也不是她想要的关系。然而他说他之前没有过女伴,她感到高兴,又悲哀,她竟然在为一段不正常的关系沾沾自喜。在她的认知里,正常的男女关系是名正言顺地恋爱,结婚,然后生孩子。约会对象算什么?长辈没教过她,老师也没教过她。可她心甘情愿跟他签约会合同,留在他身边快半年,为他和别的女人走得近而焦躁不安。孟峄,你知道我为你逾越了我的底线吗?我变得脆弱、贪婪、易怒、卑微。书上都说健康的爱情会让人变得勇敢、闪耀、优秀,有信仰如重生涅槃。所以这是不正常的。逆风执炬,回头是岸。“愿意吗?”孟峄握住她的腰,追问,“跟我在一起,你愿意吗?”一句话,几个字,却像原子弹,把她刚刚建设好的心理防线炸得溃败千里。席桐在那一刻知道自己完了。她愿意。孟峄温柔起来,她能忘掉所有,他烙在她眉心的吻像块封印,她飞不出他的掌心。她绝望地哭出来,瞳孔盛满他的脸,鼻腔盈满他的呼吸,心脏塞满他的名字,塞不下就从喉咙溢出来。眼中不过彼此,疆场不过方寸。孟峄有些怕,上次看到她擦伤,掏空精力都没睡着,回来给她上药,觉得就是席桐想把他用铁锅炖了喝汤也不是不可以,怎么也得把她想吃的东西做出来。他跟她在一起总是忍不住,宁愿眼不见为净,用出差开会转移注意。他忍了这么长时间,快憋出毛病了,却时刻提醒自己小心。炉子上的锅盖噗的一声跳起来,当啷啷响,浓郁的叉烧香气弥漫在屋里,酱汁从锅沿流出。没有人管。孟峄衔住她的唇,喃喃:“打电话找我什么事?在会场想跟我说什么?”她抱着他眯起眼,水润的唇瓣微张,有点儿委屈地说:“你,你吃甜粽子还是咸粽子呀……”孟峄睫底的眸光化成一汪暖水:“想要我回来过节,是不是?”他厮磨着她光滑滚烫的耳后,交颈缠绵:“我明天哪里都不去。我想吃甜粽子,和你一样甜的。”“嗯,叉烧煮好了。”她被他弄得倦怠慵懒,把一切都忘了:“抱抱。”孟峄把火关了,把她抱到沙发上,拥了半晌,自己去收拾台子,吃了半碗早就坨了的面。席桐翻个身,看他在灶台前收拾,把那件沾了酱汁的衬衫当抹布清理台面,又把糯米泡在水盆里。又来这套,事后献殷勤。哼。孟峄弄完,看眼挂钟,快到十一点,就让她洗澡上床。席桐窝在沙发上不想动,他清楚她时不时会有点猫脾气,就耐心地把她抱到楼上浴室,打开莲蓬头:“可以洗了。”她坐在凳子上,被水温一激:“好凉!”伸手把水龙头调到红色那边,觉得可以了,孟峄立刻倒退三步。“怎么了?”她眨着眼睛。孟峄皱眉:“烫。”那水温要把他烫破皮了,她看起来皮薄肉嫩的,怎么就不怕烫呢?席桐用一种看娇生惯养小男生的眼神看着他,孟峄若无其事去另一头冲澡了。他冲好了,席桐在抹护发素,他去浴缸泡了会儿,席桐还在慢吞吞地搽精油。女孩子洗澡的程序都这么复杂吗?好慢。席桐浑然不觉,洗完后四肢乏力,靠在玻璃上,裹着浴巾伸手让他抱到房间里去。孟峄看她完全不长记性,而且懒出毛病来了,把他使唤得异常熟练。浴室到她房间才几步路,她都走不动?他应了一声,没把人抱房间里,而是扔自己床上。席桐往被子里一缩,将自己裹成个球:“你要是跟我睡,只能抱抱我,不许干别的,我明天要早起包粽子。”孟峄嗯了一下,在桌上的公文包里翻着,没找到,想起放在楼下了。几分钟后,他拿着新买的礼盒回来,被子隆起的小丘朝台灯旁挪动,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好奇:“什么呀?”他作势要把盒子收到抽屉里,席桐又往他身边挪了挪:“给我看看嘛,看一眼嘛。”孟峄说:“你让我抱一下,我就让你看一眼。”席桐松开被子,双臂大大地张开,见他不为所动,就鼓起勇气去抱他,头发上幽幽的香味撩动他眼睑,像夏天傍晚荷塘边的风。她抱了只一秒钟,就发现上当了。孟峄按住她的背,压下来。却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挂钟在深夜里嘀嗒嘀嗒地走。台灯一直没关,床头的绿萝在摇晃的视线中舒展叶片,两根铁钉在水里静静躺着,红褐色的锈迹冒着泡泡。席桐看着它们,忽然醒了几分神:“盒子……给我看。”孟峄掐了下她腰上的痒痒肉,她一下子笑着蜷起来。他腾出一只手,把床头柜的小礼盒拿来。席桐看见他拎出一对小香囊,挺古风的,朱红缎面,绣着莲叶和两只五彩鸟,看上去很精致,是送人的那种端午节伴手礼。“这是鸳鸯?”她的眼珠被灯光照得很亮。孟峄昨天顺路去商场,跟售货员说拿个寓意好的送女朋友,赶时间,买完就提走了。他对中国式图案没有研究,不能肯定:“应该是吧。”席桐的目光暗了暗:“你买的?”其实她心里已经有数,这么敷衍的语气,说不定是叫陈瑜给她买的小玩意儿当过节福利。果然,孟峄咳了一声:“别人送的。喜欢吗?”怪不好意思的,他从来没给她买过节日礼,而且又是个鸳鸯花纹,要是承认了,她不就知道他动机不纯了?得等她先给他摘掉约会对象这顶帽子。这是原则问题,女士优先。孟峄眼看着席桐眼里的光熄灭,突然意识到她误会了,忙道:“不是别的女人送的。”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席桐憋了一肚子气,冲他吼:“我不要!你自己供着!”又推他:“你出去!我要睡觉!”孟峄没想到气氛又搞成这样了,他得把局面救回来,左想右想,硬是没想出个法子。两只菖蒲香囊放在枕边,席桐看都不想看,狠狠挠他的背,碰到凹凸不平的伤疤,又收了爪子。到最后她已经不想看到他了,赶又赶不走,干脆眼睛一闭,被子一蒙,沉沉睡过去。孟峄趴在床上拿过香囊,挺漂亮的,她不要实在可惜了。在手里摩挲一阵,他把其中一只香囊拆开,里头放着一根绳子。香喷喷的,很鲜艳,有点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