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下山的时候，看到远处来了两辆车，前面是一辆深蓝色gl8商务车，后面是一辆警车，一看就知道是县里的。估计是得知长泽正雄的大哥来了，又来拉投资，我对于县长这种想建设经济的想法倒是很佩服，只可惜他找错人了。

    不过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这根救命稻草，估计也找不到别人了，但若仔细想想，别人都不来，就他们家愿意投钱过来，到底图的是什么呢？要说政府支持，这种西部偏远地区，到处都有政策。按照解局长说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事我迟早要弄个水落石出。

    警车跟我擦肩而过的时候，猛按喇叭，我便将车停在路边，王建摇下车窗，冲我怒道：“你又去疗养院干嘛？你这家伙，天天坏事，就管不住自己吗？”

    “我坏什么事了？”我问。

    “你自己心里明白，方明山出院了，你以后还在这里能混下去吗？”

    “我一没违法，二没违纪，怎么还要看他脸色吃饭吗？他的脸色比死去的那些村民还重要吗？”我反问道。

    “那你他妈的有没有抓到犯人？有没有？”王建怒拍车门，冲我吼道，“投资泡汤了，你就滚出这里，别在这里坏事，谁罩你都没用。”

    “王局，你应该提醒下县长，长泽正雄我感觉不靠谱，他没那么简单，不要为了搞经济而什么都不顾。”

    “你有种就拿出证据，不要东搞西搞的。”

    “放心吧，如果他真的犯法，我迟早会拿到证据的。”

    “滚蛋！”他吼道。

    我没有理他，直接开车走了，本来我觉得在不在这里干都无所谓，也没想过能调回市里，但是现在，我还真得抓住那凶手不可。

    回到警所我就拿回了手铐，取消休假，处了一点公务上的事，又给方浩打了个电话，让他打听下方明山到底什么时候出院，我想他可能会对自己的镇长之位更感兴趣。

    警所对面闹哄哄的，我便想着下去走走，顺便看看这妖道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果然是生意兴隆，门外站着的人到处都在讨论小卖部一家三口人的死亡，我站在一边听着，很多人都不认识我，所以也没留意到。

    “你知道吗，我隔壁老陈家的鸡昨晚死了两只，被咬断脖子。”一个女人神秘地说。

    “是不是黄鼠狼咬的啊？”

    “不可能，好多年没看到黄鼠狼了。”

    “就是，我家的猪以前都老老实实的，昨晚闹个不停，那声音搞得我头发都竖起来了，一晚上都没睡好。”

    “我家的狗最近还不是叫唤个不停，哎，这里真是不能呆了。”

    “是啊，有钱早搬走了，谁还住这鬼地方？晚上有一点动静就吓出尿了，还不敢下床，马桶就在角落里，我家男人睡得跟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我反正是过完清明就搬走了。”一个老女人磕着瓜子骄傲地说。

    “据说警察都在抓鬼。”

    “警察能抓鬼，他们咋不上天啊？他们要有用，方大师这里能生意这么火爆吗？他们把黄章小儿子给抓了，前些天据说死在医院了。”

    “黄家儿子到底是精神病，还是被鬼附身啊？”

    “谁知道呢？我看他有点像被鬼附身，那么大的雪，半夜在山里到处跑，一般人哪能做到？”

    “大师这里就是收费太贵了，做个法事要两千，求张符两百，哎！”

    “这几个钱得花，命更重要。”

    “我们村过完年就搬走十来家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这，我大概算了算，这臭老道一天得挣个大几千块，真是正义不彰，妖道横行。不过案子要是再没进展，这些村民越传越疯，估计很快这里就成空镇了。来找方玄老道的毕竟都是穷人，稍微有点钱的估计都搬走了。

    我理了理跟黄杰的谈话，其中包含着大量的信息，有一条就是齐峰的父亲叫齐家望，曾经跟方明山也是很好的关系，至于为什么那么年轻就死了，我得去问问齐峰的二叔公。

    跟村民们打听了下，很快就找到二叔公家，他也是个孤寡老人，儿子女儿都搬出去住了，只有他一人在这守着老土房。里面光线特别暗，房间里传来咳嗽声，二叔公躺在床上，看样子是生病了。

    “二叔公，您怎么了？”我问。

    “哦，是高所长啊，来坐。”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靠在墙壁上，“年纪大了，天一冷就是这样子。”

    “您吃饭了没？”

    “刚起来煮了点面条吃，齐所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齐峰的爸爸叫齐家望，曾经是村长，对吗？”

    “对的，在方明山当镇长前，明河镇就六个村，三个大姓村，三个杂姓村，后来方明山把大姓村一拆为二，那时候我们村的村长就是家望，那时候他还不到三十岁，年轻有为，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又读过书，可惜啊，不然现在哪轮到方明山啊！”二叔公说完在枕头下摸了摸，摸出一包烟来，递给我一支。

    “那他怎么死的？”我问。

    “那时候我们特别穷，大家想来想去不对劲，方玄的老爹当时看了风水，说是祖坟有问题，我们齐方黄三家的祖坟是在一起的，所以便商量这一起修了。快要结束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家望担心山洪会把刚糊上的水泥冲走，就拿了油布说去盖着，结果就没回来，后来我们几个人在山脚下那条河里找到他的尸体。”二叔公似乎又想起了当年的伤心事，揉了揉眼睛，“那时候小峰才三岁吧。”

    “我听说你们的祖坟就在现在的精神病院那，修好没几年干嘛又迁走呢？”我问，这里的人还是挺信迷信的，怎么会轻易让迁走祖坟。

    “这就是十来年后的事了，方明山飞黄腾达，从国外搞了一笔钱回来，又想当镇长，带头响应上面的号召，破除封建迷信，鼓动村民把两家小庙全砸了，还带头迁祖坟，说是县里已经批复在这里建精神病院。”

    “你们当时没反抗吗？”

    “反抗有什么用，方黄两家已经失势，一盘散沙，根本就不齐心，斗不过他们，而且方明山财大气粗，给镇上每家补贴两百块，还扬言带领大家过生好日子，很多就不再抵抗了。”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这件事过去那么久，当时估计也没人报警，在这些陈年往事里估计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我现在主要搞不清楚，方明山和长泽正雄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高所长，你问这个干吗？”

    “实不相瞒，我是在调查方明山，想找点线索。”我直言相告。

    “算了，算了，他实力雄厚，又有上面信任，你一个外地人，就不要自找没趣了，我昨晚做到一个梦，梦到小峰一家三口，在操场上看戏，我想小峰也不在人世了，他应该跟妻女团聚去了。”

    “二叔，你好好休息，我会小心的。”

    回去的路上，我在想，如果这一切都是方明山所为，那这家伙也太狠了，黄齐两家几乎是被灭门，若不是有深仇大恨，就是他们之前有什么利益关系。但即便是这样，他们的后辈都是无辜的，为何要这样狠毒？

    回到警所，我感觉气氛不对，黄月梅她们两人埋头玩电脑，都不跟我打个招呼。“怎么了？”我问。

    “你桌子上有个文件，你最好上去看看。”黄月梅说。

    我带着疑惑上了二楼，在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传真文件：关于明河镇警所高朗调职的命令。说我因为工作不力，导致连续发生刑事案件，特将我调回县局做文档管理工作，新任所长叫王洪波，签署命令的是县局局长李成木。文件下面还有王建写的一句话，限三日内交接完工作。

    我看完将传真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长泽正雄下手真快，但我更没想到的是县局这帮孙子如此这么听话，人还没回去，文件就传过来了。我从市局的刑警到偏远小镇的警所所长，现在直接沦落到文档管理员了，真是可笑。

    坐在床上，除了救出方思睿，再也没有其他压力了，我打开剩下的半瓶白酒，才想起来好些天没自己喝酒了，一口气将半瓶喝光，然后倒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