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黑暗，还能听到屋外寒风呼呼的声音，我将衣服裹紧身体，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即便我听到厨房那扇破旧的小木门被人拉动的声音。 “嘎吱”的声音告诉我，小木门被打开了，我睁开眼睛，居然能在黑夜里看到一个身影晃悠悠地走到桌子前，在那低着头捣腾着什么，我想站起来，却无法动弹，双腿像被千斤重物压住。我急得满头大汗，使劲挣扎，那人突然停止动作，转过身，慢慢走向我，我想摸枪，却怎么也找不到。他走到我跟前，离我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张开嘴，露出白皙的牙齿朝我笑着，狰狞恐怖，我似乎能闻到他呼出的带有血腥味的口气，我握紧拳头使尽吃奶的劲儿挥出去。 “啊，干嘛打人啊？”方浩大声吼道。 我气喘吁吁的打开手电筒，方浩正倒在地上，捂着脸痛苦的看着我。“你没事装神弄鬼干嘛？” “我哪有，是你自己装神弄鬼，睡着像疯子一样，张牙舞爪的，我想叫醒你。”方浩委屈地说。 “哦，做噩梦了。” 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抽出一支烟塞进嘴里，扔给方浩一支，他从地上捡起起来，掏出打火机。还没抽两口，就听到大门轻轻响了下，声音虽然不大，却很尖锐，方浩嘴里叼着的烟吓得掉在地上，慌张地看着我，我示意他不要作声，将烟掐灭，关掉手电筒。 ”待会儿我上去将他扑倒，你上去戴手铐。”我轻声在方浩耳边说。 “万一不是人呢？”他有些紧张，声音颤抖，音量不自觉地提高，我连忙打断他。 我们屏住呼吸，外面也变得安静了，我担心是不是我们闹出动静，或者刚才电筒开着的时候，能从外面看到光亮，我在想要不要主动出击。 “哥，我们应该出去……”方浩还没说完，门就被猛地推开，方浩吓得连忙闭嘴，紧紧靠在我身边，外面的寒风猛地扑进屋里，我能感觉到方浩颤抖了下。 我们什么都看不见，外面照样伸手不见五指，我手里抓着的电筒，方浩大概想照照，被我紧紧抓住，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猛地打开电筒照向声音处，黄世民披头散发，长着花白的大胡子。他受到了惊吓，转身就跑，我站起来追出门外。 他跑的并不快，一瘸一拐的，应该是追踪的时候摔伤了。不到三百米，我就一个猛扑将他按在雪地，但他拼命挣扎，还在我耳边发出痛苦的哀嚎，在死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恐怖。他的力气明显没有上次袭击我的人大，但依然不小，很快就挣脱开来，我只能靠着远处地上的电筒光和感觉来擒住他的手，但屡次被他挣脱。 “方浩，快点铐住他。”我吼道。 “哦，好……”方浩站在三米开外，手忙脚乱的，手铐好不容易从腰里拿出来，却又掉在地上，他捡起手铐，慌慌张张地走近我们，好不容易到了跟前，却被黄世民一脚踹到在地上。 “快点！”我吼道，我的力气都快被黄世民耗尽了，这家伙体格消瘦，看上去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怎么耐力这么强。 方浩又爬起来，我们两个手忙脚乱地抓住黄世民的手，好不容易铐到一只，方浩又被踹中肚子，这家伙真是没有实战水平，根本不会站位，专选容易被攻击的位置。 他还没爬起来，黄世民猛地咬向我的手臂，咬合力非常强，我手一松，他就挣脱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准备逃跑，我就地一个扫腿，硬碰硬的扫在他那只瘸腿上，他重重摔在地上，我都感觉自己的小腿快要骨折了，但还是忍住痛爬起来将他按在地上，趁机将他另外一只手铐上。 他双手被铐，反抗能力差了很多，我取出自己的手铐，一只铐在他脚腕上，一只铐在旁边的小树上，这样他再也逃不了，我坐在他边上，筋疲力尽，他的小腿真的很瘦，摸上去像一根干枯的木柴。 黄世民在痛苦地嚎叫着，一百米处的村民家卧室灯打开了，估计也听到了。我踹着粗气，掏出被压扁的香烟，点着抽了一支。 方浩双手拿着电筒，在五米开外照着黄世民，足足看了半分钟，确定他是人后，才壮起胆走过来。 “老大，现在咋办？就把他铐在这里嘛？”他问。 “你想冻死他啊？”我说。 “那咋办？” “带回所里。” “现在吗？” “不然你想在这里过夜吗？”我没好气地说，“快去收拾东西。” “我一个人去吗？”他问。 “那你在这看着，我去。” “那……那还是我去吧。” 十分钟后，方浩慌慌张张地背着包小跑过来。黄世民叫得声音都沙哑了，我解开他脚上的手铐，然后拿出面包，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塞到他嘴边，他大口地吃着，这才安静下来。 “小心……小心，会咬到你的手。”方浩在一边说道。 “闭嘴，在前面照路。” 我捏了下黄世民左边小腿，他猛地抖了下，应该是摔伤了。我使劲提起他，他走起路来非常吃力，我一手拽着手铐，一手捏着他的脖子，推着他走，他吃了东西倒老实起来。他的衣服湿漉漉的，刚才打斗的时候还没发现。 地面上已经结冰了，非常难走，花了四十分钟才走到车前，我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两点多了。我本来想让方浩在后面看着，但他却死也不肯坐到后面去，紧紧拽着副驾驶的把手。 “那你看着他。”我说。 方浩便转头盯着黄世民，开到渡水槽的时候，我从后视镜看到黄世民睡着了。 “衣服湿成这样也能睡着啊？”方浩说道。 “把军大衣替他披上。”我说。 “这种咬死人的畜生，管他干嘛？” “他只是嫌疑犯，还没证据呢。” “他刚还咬你一口呢。” 我这才担心会不会有什么疾病感染，我活动了下手臂，有点痛，但也许没咬破皮，毕竟我穿得不少。“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方浩不情愿地去后备箱拿了军大衣，替黄世民盖上。 “晚上把他锁进那拘留的小房间吧。”方浩问。 “可以，不过要先给他换衣服，他要是出什么事，我们就麻烦了。” “这也太麻烦了啊，把那电暖扇放在边上烤烤就行了。” “再说吧！” 到了警所，我解开黄世民的手铐，拉他出来的时候，他又暴躁不安，我掐着他的后脖子，硬生生将他拖进那间小拘留室。方浩已经准备好电暖扇，开到最大，我将黄世民手脚都铐住，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方浩在我房间凑合了一晚，早上七点多我就被他的喷嚏声吵醒了。 “吵死了，去看看黄世民。” “感冒了，我今儿回家休息一天可以吧？”他说。 “可以，先去看看黄世民，我再睡会儿就起来。” 他下去看了看，然后跟我说，黄世民还在睡觉，屋子里比我们房间暖和多了，黄世民的衣服都干得差不多了。 我本想再睡两个小时，但怎么也睡不着，肚子饿得不行。我起来煮了两包泡面，端了一碗放在黄世民跟前，解开了他的手铐。他大概闻到面香，睁开眼睛就用手抓，我连忙拉开碗，怕他烫伤。 我坐在桌子上吃面，示意他用筷子，但他目光呆滞地看着我。 “黄世民，你能听懂我的话吗？”我问。 他垂下眼睑，紧紧盯着桌脚不说话，连眼睛都不怎么眨巴，像一尊入了定的睡佛。 “吃吧，现在不那么烫了。” 我将方便面放到他跟前，他没动。我端着碗去了厨房，给王建打了电话，问题是不是要来将黄世民带到县局去，县局有拘留室，有值班人员，而且这种大案子，警所也没那能力调动资源来调查。 “你马上把人送到我这来。” 黄世民已经吃完了碗里的面，就像狗舔过一样干净，可见他是真的饿坏了。 “黄世民，你的鞋子呢？”我问。 他慢慢抬起头，迷茫地看着我，我上楼从塑料袋里拿出红鞋子，在眼前晃了下。他突然猛地扑向我，幸好脚被铐住了。 “鞋……”他吼叫道，手胡乱抓着，他想要这只鞋子。 “你的那只鞋子呢？”我又问。 他拼命挣脱，脚腕处已经被手铐勒出血了，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我已经放弃向他询问了，便将鞋子递给他，鞋子没法作为证物，给他也无妨。他将鞋子抢过去，紧紧抱着红鞋子，轻声低喃：“儿子……。” 看来他只记得这件事了。我将他带到车上铐着，然后开车去了县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