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伏下身来,一动不动,眼看着黄军装的士兵一个个地从眼前走过去,连他们瞪大着眼端着枪的紧张神情都看得清楚,陈黄没经历过战斗场面,心里嗵嗵得似乎直跳出来。好在这些和平军根本想不到眼前有人潜伏着,只是盯着前边发生战斗的地方。 “叭,”突然响了一枪,四个人都吓了一跳,枪响的方向,却是这队援兵的后方,那队增援的和平军,听到屁股后边响起了枪声,一下子都趴倒在地。 “叭,叭叭。” 枪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十余个便装的人,从后边冲过来,前面的和平军扭转屁股,持枪对射,一时弹如飞蟥,打得山石乱蹦。陈黄他们四个人,给夹在中间了。 便装的人虽然人少,但却甚是勇猛,边打边冲,眼看冲到了近前,却给和平军的一挺机关枪阻住了去路,那机关枪架在离陈黄他们隐身的石头十几米的地方,嘎嘎地叫着,形成一条火龙。便装人里,一个粗豪的声音骂道:“他妈的,弟兄们,冲过去,把那挺机枪干掉。” 陈黄听出了声音,对旁边趴着的董先生说:“是何太保。” 两个小土匪弓着身跑过来,跑了几步,一个人栽倒在地,另一个飞奔向陈黄他们藏身的地方,和平军的了弹射过来,噼噼叭叭打在陈黄眼前的石头上。董先生和张江对望了一眼,知道再也藏身不住,董先生说:“帮何太保。” 话音刚落,牛大壮已经甩手一枪,打得那机枪射手头一缩,机关枪停了一停,张江、董先生的两支手枪也同时叫了起来。三个人的枪一响,和平军以为土匪的另一路援兵到了,有些惊慌,有几个人连滚带爬向下跑去,趁着这一乱,牛大壮一跃而起,一个点射,机枪射手中弹,歪倒在地,张江,董先生也同时跃起来,一翻一滚,向左右抢占了有利地形,同时手中的手枪不住地向和平军吐着火舌。 陈黄看得出神,对这几个人的战斗才能惊叹不已,也忘了害怕。此时牛大壮顺着山坡滚了几滚,已经到了那个死去的机枪射手旁边,一把抓起机枪,朝着面前的和平军扫射起来。何太保在后边喊道:“弟兄们上啊。” 小土匪们嗷嗷叫着冲上来,这一队增援的和平军,被打晕了头,有几个被打倒了,剩下的叽哩骨碌地向山下跑去,还有的在山崖上失足,跌落到崖下。 扼守山梁的和平军,见背后打开了锅,不明就里,牛大壮毫不犹豫,找一处巨石掩护,架起机枪,换了个梭子,向远处的和平军几个短点射,登时打翻了几个,何太保指挥小土匪,叫喊着冲过去,和平军本来是包围了土匪,这一下却变成了腹背受敌,一下子吃不住劲,向后退去,包围圈里的土匪乱乎乎地冲了过来。 和平军虽退,但攻击并未停,枪弹仍然飞蟥似地射过来,土匪们被打倒了好几个,只管乱哄哄地往这边涌,气得牛大壮骂道:“你奶奶的趴下,边打边往这边撤。” 何太保也喊道;“注意隐蔽,往这边撤,他妈的别乱。” 在牛大壮的机枪掩护下,被包围的土匪们终于冲出了包围,退了过来,和何太保合在一处,董先生,张江,陈黄和何太保也汇合在一起,何太保见是陈黄,来不及说话,大家在牛大壮的掩护下,向山后跑去。 和平军吃了亏,都有些贪生怕死,在后边追赶得并不急,土匪们山路很熟,一会便跑远了,陈黄跑不动,何太保命令两个小土匪架着他,勉强跟上队伍。七转八转,何太保的队伍钻进一个隐密的山角,在密林深处停下来。 何太保双手拱拳,对董先生等人感谢,陈黄为大家做了介绍,董先生说:“何先生,今天我们只是偶尔路过,顺便打个小仗,没什么,和平军为什么来攻你?” 何太保说:“我也不明白,可能是前些时候,这群王八蛋来招降我,我没同意,所以才来报复。” 张江在旁边说:“今天和平军攻击不成,我看并不会就此罢休,我们能够捡个便宜,还是因为出敌不意,这才有机会脱身,要我说,建议何先生暂避其锋芒,不必跟他们硬碰。” 何太保想了想,问张江:“你说的避其锋芒,是怎么个意思?怎么避?” 张江笑了笑,“大丈夫能屈能伸,才成大事,现在和平军势大,硬打,只怕占不了便宜,这里虽然山形复杂,但若下功夫搜山围剿,也不易隐藏,要我说,不如暂时化整为零,隐忍一时,等风头过一过,再重新聚集,重整旗鼓。” 何太保说:“承蒙指教,我想一想再定。”转头对牛大壮说:“这位仁兄,刚才一挺机枪打得出神入化,真是豪杰,何某佩服。” 牛大壮一卜愣脑袋:“咳,这算什么,我以前当过机枪手,我说呀,你还什么化整为零,干脆咱们合起来算了。” 何太何微笑了一下,“何某一介山里粗人,散漫惯了,说到合并什么的,暂时还没这个打算。各位救了我,我深表感谢。” 董先生说:“没关系,何先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但鬼子汉奸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相信以后还有合作杀敌的时候。” 何太保向陈黄说:“你跟我去盘桓几天吗?” “不,”陈黄摇摇头,“我还有事,等过些日子,再去找你吧。” “好。”何太保一拱手,和董先生诸人别过,带领手下登山而去。董先生几个人也寻路下山。走了一会,董先生问张江:“你让何太保化整为零,是怕他耽误事吗?” “是啊,”张江说:“我一直在琢磨,和平军突然向何太保进攻,恐怕不是因们他不投降,而是因为他对什么东西构成了威胁。” 牛大壮失声叫了起来,“那个小院。” “对,”张江道:“想一想,三里桥那个小院,现在已经围得铁桶一般,寻常人等,根本接近不了,唯一能构成威胁的大股人马,只有何太保这伙土匪,他们虽然在山上,可是离那小院只有一天左右的路程,若真是倾巢而攻,对汪伪来说,还真是个麻烦,所以,提前把何太保收拾掉,或是打散,正是一举两得。” 此时日影西斜,于是不再耽搁,牛大壮扛着缴获的机枪在前探路,一行人走下山去。 2 回到密窟时,天已经黑透,陈青和混子正在那里,奇怪的是,陈青臂头上缠着块布,并有血迹渗出,看来是受伤了。 陈黄吃了一惊,问:“怎么了?” “没事,”陈青一脸不在乎的神情,“被特工总部的人堵住了,打了一枪,膀子上擦了一下。” 原来,陈青和混子按照张江的命令,到城里和花姐接头,取一份重要情报。对三里桥小院的侦察跟踪开始以后,张江向董先生建议:这个小院,虽然现在不知道里边的确切情况,但是要摸清它原来的主人是谁,却并不难,找到了它的原主,那么小院里的布局,每个房屋的特点,守卫的要点等东西,便一目了然。 于是,经过悄悄查访,得知小院的原主人是当地一家大财主,兄弟两个,本来这家财主和汪伪关系密切,还经常和一些汉奸特务来来往往,近期不知何故,忽然搬了家,搬到南京城里去了。花姐的特工组,在城里找到了两个被财主家辞退的佣人,利诱之下,得到了这座小院完整的情况,画成图纸,陈青和混子便是去取这份图纸情报的。 “怎么出的事?”张江问。 混子讲述了他们进城的经过。本来,这样的一个小任务,陈青以为,不值得派两个人,有些不以为然。混子说:“任务虽小,不容有失,若是这图出了差错,那咱们说不定就全盘落空了。” 二人进了城,陈青挑着一根扁担,混子背着一个背篓,装作卖菜的农民。在西康路大街上,很顺利就找到了扮作卖烟卷的小梅,把那盒特制的“烟卷”给买了下来,二人也没停留,便欲出城。陈青对混子说:“怎么样,我说没事吧?” 话刚说完,忽听前边一阵骚动,还有人在叫喊,仔细一看,两只大狼狗,从前边跑了过来,一些路上的行人纷纷惊叫着避让,那狼狗身架高大,边跑边吠,对挡住路的人,张嘴就咬。 混子和陈青不想惹事,赶紧避到路边,那两只狼狗跑到跟前,其中一只头一扭,“呼”地往混子身上一扑,混子一闪,褂子被扯开了一个口子。此时路上的行人都已经差不多跑光了,顺着街口,走过来一个日本鬼子,一边狂笑,一边哇啦哇啦地说着话,旁边跟着一个汉奸,一边陪着笑,一边喝斥着狼狗。 混子一拉陈青,“快走。”两个人转身就走,那走过来的汉奸一声呼哨,两个狼狗一齐扑上来,血红的舌头吐着,利爪直向两个的头脸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