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男频搞基建

《帝业》一书中,男主霍延出身将门,因朝廷腐败,家破人亡,入庆王府为奴。庆王世子心狠跋扈,霍延遭受欺辱虐待数年,几次差点伤重而亡。直到乱世来临,他逃出王府,一步一步执掌兵权,霸图天下。登基后,将庆王世子五马分尸。楼喻好死不死,穿成下场凄惨的庆王世子。...

作家 封玖 分類 玄幻言情 | 70萬字 | 133章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庆王府府兵有三千人, 兵营营房足够三千人居住。

    如今城防和盐场都由府兵管控,被抽调出一部分兵力,营中便空出许多营房, 恰好供给被俘的驻军。

    驻军被安排在最差的营房,楼喻过去的时候,一股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之前没来过府兵营,完全不清楚府兵营的住宿环境竟这么差。

    其实差的不是环境, 而是不讲卫生的府兵。

    都是一群不喜欢洗澡和洗脚的糙老爷们, 那味儿简直了。

    而且走道上残留不少垃圾, 甚至还能看见排泄物,实在叫人无法忍受。

    楼喻缓缓吐出一口气, 问李树“营中秽物无人清理?”

    李树在这待习惯了, 没什么感觉, 没能察觉到楼喻的意思, 回道“秽物都是兵卒们自己清理的。”

    楼喻掀起眼皮看他, “你多久洗一次澡?”

    被问这种问题, 李树赧然地挠头,“一旬一次。”

    楼喻“……”

    每天训练出汗, 竟然十天才洗一次澡?

    想到自己方才还伸手拍他肩, 楼喻觉得整个手掌都不好了。

    他微蹙眉心,强忍回去洗手的冲动,“去见何大舟吧。”

    并悄悄离李树远了点。

    何大舟毕竟曾是驻军统领, 独自住在一个营房里。

    两人尚未进入营房,便听到营房里传来呼喝肉搏的声音。

    楼喻面露疑惑。

    李树解释道“何大舟武艺不俗, 属下担心他私自逃出营, 便让周满兄和其他几位兄弟一同看守, 何大舟同周满兄每天都要较量一番。”

    楼喻暗叹武将的交流方式实在独特。

    守卫见到两人, 一边行礼一边入营通知。

    营房内打斗声顿歇。

    下一刻,周满浑身大汗地跑出来,见到楼喻恭敬行了一礼。

    楼喻微笑道“听李树说,这次对阵驻军,你功劳不小。”

    何大舟就是被周满一举擒下的。

    周满嗓门洪亮“是殿下部署周密,属下不过使了些蛮力,当不得什么。”

    他这人真性情,凡事不喜欢讲虚的,他是真心认为自己并没有多大功劳。

    楼喻欣赏他的性子,没有继续废话,径直入了营房。

    在见何大舟之前,楼喻一直以为驻军统领和周满、李树一般,是个高大威猛的汉子,然亲眼见到何大舟,他有些幻灭。

    刻板印象要不得!

    何大舟身材中等,同周满一比可以说是矮小。

    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小麦色皮肤,眉毛稀疏无形,单眼皮小眼睛,鼻子不够挺,嘴唇很厚,还留着一小撮胡子,只能用其貌不扬来形容。

    他还穿着驻军统领的衣服,大喇喇坐在那儿,上下打量着楼喻。

    这眼神很不礼貌。

    李树立即喝道“此乃庆王世子!还不快见礼!”

    谁料何大舟并没被吓到,口气轻蔑道“周满,你倒是越来越堕落了,竟奉一个奶娃娃为主。”

    周满眉毛倒竖,“嘴巴放干净点!”

    两人曾经一个是驻军统领,一个是府兵统领,一个为朝廷卖命,一个给藩王卖命,立场天然敌对,自然互相看不顺眼。

    以前何大舟骂庆王是孬种,周满没有底气回骂,也懒得为庆王申辩。

    可这次何大舟当着他的面侮辱楼喻,他忍不了。

    与周满相识多年,何大舟知晓他的脾性。

    能让周满如此真心实意拥护的,铁定不是个草包。

    更何况,能从郭濂手里一举拿下庆州府的控制权,就足以证明这位庆王世子的能耐。

    他心里不敢轻视楼喻,面上依旧冷嗤“我说错了吗?”

    “没说错。”楼喻神色淡淡,“何统领在营中待了几天,还没参观过咱们府兵营吧?”

    他转向李树和周满“咱们是主,何统领是客,总得尽尽地主之谊。”

    李树有些茫然“殿下请吩咐。”

    “带上何统领,一起参观参观咱们府兵营。”

    楼喻顿了顿,又道“怎么不见何统领的几名亲卫?”

    李树“他们住在另一间营房。”

    楼喻微微一笑,“都带上吧。”

    三人都有些发愣。

    何大舟总觉得楼喻在憋什么坏点子,李树和周满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府兵营经过改建后,分为住宿区、训练区、学习区和饮食区。

    其中改动最大的是训练场地和学习制度,住宿区和饮食区基本维持原样。

    不过在楼喻颁布新规章后,营区兵卒的饮食水平明显上升,一个个训练的时候更有力量和底气。

    楼喻领着何大舟等人,一同前往训练场地。

    此时正值未时初(下午一点),太阳悬在半空,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何大舟迎着阳光,眯眼瞅向忙碌的训练场。

    今日恰好碰上营中评比,各个组的教头们正不断激励手底下的兵,所有兵卒都竭尽全力争夺好成绩。

    这种奋力拼搏的精神和悍勇无匹的力量,何大舟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感受过了。

    玄衣朱带的士卒,一个接着一个跨过壕沟,飞跃高墙,爬过泥地,身手灵活矫健,目光坚定沉稳,所有人都洋溢着一种意气,那种意气足以撼动人心。

    何大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驻军会如此不堪一击。

    他敛目沉思,身边的亲卫则目露热切。

    都是入伍的兵,谁不想大展身手?谁不想建功立业?

    如今看来,王府府兵的前途比他们好上太多。

    比试进入尾声,当教头们喊出三个名字的时候,训练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一个亲卫忍不住问“这是在做什么?”

    李树的亲卫一脸寻常解释道“他们三个是这次评比的前三名,营中会发奖励。”

    “还有奖励?什么奖励?”

    “每人都有奖状,奖状上会写上名次,就是奖金不一样。”

    “奖金?”

    “第一名能得一两银子,第二名五百文,第三名二百文。”

    “多久一次评比?”

    “一个月一次。”

    何大舟亲卫震惊“那如果次次都拿第一,岂不是每月都能得一两银子?”

    李树亲卫呲牙一笑,“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可谁又能保证自己可以次次拿第一呢?营中这么多人,第一名都是轮流拿的。

    每个人都有可能,每个人都有为之拼搏的动力。

    何大舟亲卫羡慕极了,他们堂堂朝廷驻军,还时不时被拖欠军饷,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些府兵日子也太好过了吧!

    不过是跑一跑,竟然就能拿到钱!

    除何大舟外,其余亲卫全都目光炽热。

    何大舟之所以这么冷静,是因为他猜出了楼喻的意图。

    然即便猜出意图,他也无能为力。事实摆在眼前,就算是他,方才都有一瞬间的心动。

    看完训练场,一行人又来参观学习区。

    这是楼喻特别设立的,可以说是扫盲及思想教育的合体。

    扫盲是为了提升士兵的整体素质,思想教育是为了凝聚士气,是为了做到纪律严明、令行禁止。

    有时候,一个很微小的举动,往往会对事情的结果产生巨大的影响。

    先不论这样的影响是好是坏,至少楼喻是希望每个士兵都能发挥出自己的力量。

    让人惊讶的是,给府兵讲课的竟然是杨继安!

    不仅楼喻惊讶,何大舟等人也相当诧异。

    他们站在屋外,杨继安在里头小嘴叭叭,讲得慷慨激昂。

    说到庆王世子的仁德时,那简直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连楼喻这个脸皮厚的都招架不住了。

    关键是,杨继安说得真情实感,底下士兵也听得热泪盈眶。

    杨继安握紧拳头“咱们如今吃得香穿得好,都是因为殿下的仁德!殿下每日殚精竭虑,就是为了让咱们过上好日子!你们说,这样的殿下值不值得跟随!”

    “值得!”

    “所以,你们要牢牢记住这个‘庆’字!”

    “是!”

    楼喻“……”

    他转头看向李树。

    李树无奈道“殿下,此事并非属下安排,您当时提出当教员需要通过考核。杨继安入营后主动要求参加考核,成绩比以往的教员都高。”

    更何况,他教得还挺好的。

    楼喻“……”

    算了,杨继安想做什么就做吧,希望这份教员工作不会耽误他成为大将军。

    正在讲课的杨继安发现不对,扭头看见屋外驻足的一群人,其中还有自己最崇敬的殿下,不由心花怒放,连忙跑出来见礼。

    “殿下,您来听我讲课?!”

    楼喻假装没听见他的讲课内容,点点头道“带客人来转转。”

    作为世子殿下的狂热粉,杨继安几乎知晓楼喻的所有事。

    他清楚何大舟的身份,却假装不认识,眉眼弯弯道

    “殿下,我这段时间武艺又进步了,您要不要瞧瞧?”

    楼喻不由笑了,“行啊。”

    杨继安眼珠子转了转,“李统领我肯定打不过,我随便挑个人比试怎么样?”

    “当然可以。”楼喻笑眯眯同意。

    杨继安很感动殿下如此信任他,胸中热血沸腾,遂看向何大舟“我要跟他切磋。”

    他从去年就跟着霍延学武,至今已有大半年时间。

    霍家武艺在大盛本就顶级,再加上他天赋异禀,于习武一道上颇有心得,如今已经小有所成。

    何大舟是什么人?

    他不过普通百姓出身,学的还是野路子。

    能当上庆州府驻军统领,一是因在普通士兵中确实有两把刷子,二是因庆州府驻军不受待见,有背景有能力的人不会来当。

    他和周满能打上不少回合,不是周满弱,而是周满路数太正了,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何大舟招式刁钻,单人对战时,周满那个大老粗玩不过他。

    此次被俘,不过是府兵强于驻军罢了。

    何大舟是不服气的。

    而眼下,他正被一个小孩子耍弄。

    不甘和怒意瞬间冲到。

    他眉目轻蔑“我不和小孩子比。”

    杨继安认真问“是因为你连小孩子都比不过吗?”

    楼喻差点笑出来,这小子太会拱火了。

    至于比试结果,他并不担心。

    从性格上说,杨继安表面跳脱,实则心中有数,他一般不打无把握的仗。

    在书中,他和霍延的区别是,霍延通常会以强横无比的武力将人打败,很少用阴谋诡计,杨继安则工于心计,喜欢迂回。

    他既然说要同何大舟比试,就一定估算出了结果。

    退一万步,就算杨继安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才十岁出头,打不赢很正常嘛,一点也不丢脸。

    总而言之,丢脸的只会是何大舟。

    何大舟会不知道吗?

    他就是看出蹊跷才拒绝杨继安的挑衅。

    可是眼前这小子说话实在气人,什么叫“连小孩子都比不过”?

    这是在践踏他的尊严!

    他黑着脸,小胡子气得一掀一掀的,粗嘎着嗓子道“和你打,胜之不武。”

    杨继安摇摇头,笃定道“你打不过我。”

    何大舟能忍,他的亲卫忍不了了,谁比谁高贵啊!

    干他丫的!

    一名亲卫性急冲出来,“跟统领比,你还不够格!”

    言罢,挥拳而出。

    劲风袭向杨继安面门,他双目一眯,轻巧躲开亲卫拳头,滑不溜秋地转到亲卫背后,伸手一推,亲卫不由自主往前踉跄几步。

    杨继安用的是巧劲,他得霍延真传,领悟过四两拨千斤的奥妙,用起来得心应手。

    楼喻几人已退后数丈远,不少府兵全都围过来凑热闹,之前上课的府兵甚至喊着“小杨夫子”给他助威。

    单论体型,亲卫高大魁梧,杨继安瘦削单薄,可论技巧和心黑,杨继安远胜亲卫。

    他似乎天生适合战斗,他的脑子能够快速分析出对方的招式和下一步甚至下下一步的动作。

    如此,他便可以利用先机打败对方。

    亲卫输了,输得合情合理,毫不意外。

    他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羞红,懊恼道“再比一次!”

    “够了。”

    何大舟阻了他,小眼睛盯着杨继安,脸上轻视不再。

    他的亲卫已经输了,他必须要赢一次。

    何大舟已经看穿了杨继安的把戏,不过是靠着小聪明取胜而已。

    要论小聪明,何大舟完全不带怕的!

    他走到场地中间,也不说废话,直接开干。

    可刚一上手,他就发现不对劲。

    同他交手的小孩,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是狡猾灵活的泥鳅,而是密不透风的高墙。

    何大舟的刁钻在杨继安面前,竟毫无施展的余地!

    有种小巫见大巫的滑稽感。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这小孩有的不仅仅是小聪明,他的武学功底竟也不俗。

    大意了,他大意了!

    他竟被一个小孩子骗得团团转!

    比武最忌分心,杨继安迅速找出他的破绽,一个绞杀将他死死困在地上。

    何大舟已经羞愧得无地自容。

    周围不断的叫好魔音般钻入他的耳朵,他所谓的自傲和自尊被一个小孩子打击得溃不成军。

    杨继安放开他,眼巴巴跑到楼喻面前,眼中写满“求表扬”。

    “殿下,我是不是有进步?”

    楼喻由衷笑了,真心夸赞道“进步很大,很棒。”

    杨继安得了鼓励,高兴地蹦到何大舟面前,安慰道“你不用觉得丢脸,你输了不怪你,应该怪朝廷没给你机会!”

    何大舟抹了把脸,“你什么意思?”

    杨继安给他分析。

    “遇到殿下时,我只是个小乞丐,可是殿下心善收留我们,不因我们的身份而看低我们。他让我们吃饱穿暖,让我们读书习武,如果易地而处,你也可以变得很厉害!”

    他俯视何大舟怔忪的面容,继续道“可我听说你们驻军没钱没粮,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有力气训练?光是想一想就觉得你们好可怜。”

    何大舟“……”

    他说得真情实感,其余亲卫差点被他说哭了。

    是啊,他们的确过得苦。

    朝廷连饷银都不给他们发了,统领上奏了好多次,最后只得到一个“自生自灭”的结果。

    可是这些府兵呢?

    吃得好穿得好,一个个精神抖擞,评比成绩好还有奖金拿,比他们幸福太多了!

    楼喻适时道“晡时已至,诸位不如共进晚餐?”

    李树立刻让亲卫先过去安排。

    事已至此,何大舟反抗也没用,他甚至都生不出反抗的心思了。

    一行人来到营区食堂,府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一个接一个打饭,端端正正坐满一排排长凳,极为飒爽干练。

    何大舟心里有些震撼,甚至隐隐生出向往。

    空气中弥漫着香味,尤其是肉味,简直让何大舟及其亲卫们口水直流。

    他们有多久没尝过肉味了?

    庆王府兵每天都吃这么好的吗?

    李树让他们学着府兵排队打饭。

    何大舟几人融入队伍中,竟恍惚生出几分归属感。

    他们恍惚地打饭,恍惚地吃饭,再恍惚地回到营房。

    这次楼喻没将他们单独隔开,而是放在一起。

    几人沉默相对。

    终于有个亲卫忍不住哽咽道“这是我这么多年吃过的最好吃的饭。”

    一个人开口,其余人也跟着附和。

    他们红着眼眶瞅向何大舟。

    何大舟心里面沉甸甸的,半晌才沧桑开口“可他们是反贼。”

    庆王世子这些举动背后的意图,明眼人都能瞧出来。

    一亲卫嘀咕“都一个姓,有什么不一样?”

    其余人眼睛一亮,对啊,都姓楼,他们效忠谁不是效忠?

    更何况,朝廷还会管他们吗?

    “统领,我已经二十六了,我到今天还没娶上婆娘。”一人苦哈哈道。

    因为他太穷了。

    何大舟很欣赏他,因为很努力,能吃苦,否则也不会提拔他当亲卫。

    那人继续道“我想吃饱穿暖,我想参加评比拿奖金,我想攒钱娶媳妇儿。”

    大家都沉默了。

    谁他娘的不想呢?

    可是他们为朝廷卖了这么多年的命,他们得到了什么?

    他们每天只能啃冷硬的馒头,一年到头都换不了一件衣服,说是朝廷驻军,可谁在乎过他们?

    要俸禄没有,要名声也没有,他们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啊!

    何大舟沉沉反问“你们愿意当反贼?”

    一人低下头“不当反贼也活不下去了。”

    另一人道“统领,我娘生病了,您晓得的,我一直拿不出药钱,我娘就只能拖啊拖啊,统领,我不想她老人家走哇!”

    说完竟痛哭出声。

    何大舟眼眶一酸,默默背过身去。

    那人抽噎道“听说府兵可以预支月饷给亲属看病,只要核实,就能领到钱。”

    何大舟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兄弟的亲娘死去,可他自己也没银子可以借给对方。

    要他拦住兄弟的希望,他做不到。

    “统领,到底什么是反贼?”一人愤愤道,“如今这世道,不仅咱们,老百姓也都活不下去了!世子殿下能让咱们过上好日子,可皇帝老儿能吗?!”

    何大舟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在胡说什么!”

    “统领,”一人忽然跪地,痛哭道,“属下对不住您!可我娘已经等不起了!”

    其余人也纷纷跪下诉苦。

    何大舟沉默站着,良久后长叹一声,挥挥手道“罢了罢了,随你们便。”

    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反正都是姓楼,不论以后如何,大盛还是姓楼。

    与其在这等死,还不如另谋出路!

    几人见他松动,不由欣喜至极,纷纷劝起他来。

    何大舟故意露出凶相,“都滚出去!”

    几人哈哈笑着出了营房。

    有人带头,越来越多的驻军倒戈,毕竟连统领和亲卫的日子都过得艰难,那些底层小兵的日子就更加猪狗不如了。

    被俘这些天,府兵们的日常都清晰刻在他们眼里,他们无不羡慕嫉妒恨。

    但慑于何大舟威严,他们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思。

    眼下连统领亲卫都主动加入府兵,他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越来越多的驻军脱下破烂的战服,去找管事的登记。

    李树身为统领,忙得不可开交。

    他将一千新府兵打散,分到各个组,尽量让他们更快融入到府兵队伍中,增加归属感。

    何大舟别扭了几天,终究还是妥协了。

    他原先是个统领,李树不打算亏待他,将他分到周满所在的小组中。

    周满以前是府兵统领,如今也是最底层,何大舟还能有什么怨言呢?

    新府兵入营后,楼喻交给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建公厕。

    营中士兵随地大小便屡见不鲜,楼喻实在忍不了,便让李树督造公厕。

    新兵正好派上用场。

    李树本来还担心新兵不满,但经过观察,他发现这些新兵非常容易满足,只要每天吃得饱睡得好,叫他们干什么都成。

    新兵们一边建公厕,一边接受思想洗礼,渐渐把府兵营当成了自己的家。

    解决完军队的问题,楼喻将重心挪回到生产建设上来。

    田庄那群流民已经闲置很久了,楼喻正要召人来问,阳乌山那群霍家旧部回来了。

    他们带回大批的粮食,还带来一个令人悚然的消息。

    “你说什么?起义军?!”

    李树不敢置信,直直瞪着汪大勇。

    汪大勇神色严肃“确实如此。我等运粮途中遇到一支队伍,虽然看似流民,但从领头几人的行事可以看出,他们不是普通的流民。”

    “那也不一定是起义军。”李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汪大勇摇首道“他们对官府极为厌恶,将官员富绅当做仇人,且极为凶悍。遇上时以为咱们是富商,差点抢了咱们的粮。”

    “汪叔,你们可有受伤?”霍延剑眉蹙起。

    汪大勇憨厚笑道“二公子不必担心,咱什么场面没见过?”

    “不愧是霍将军的部下,确实骁勇。”楼喻赞道。

    汪大勇拱拱手,“殿下谬赞了,我等幸不辱命。”

    “一路艰险,辛苦诸位了。”楼喻温和道,“我已让人备好热汤和酒菜,为诸位接风洗尘。”

    这世道,在外头护送粮食确实危险,要不然楼喻也不会将此事交给阳乌山旧部。

    他不由想,如果陆路不安全,那水路呢?

    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逝,回到眼下。

    其实,汪大勇提到的起义军队伍,在楼喻的意料之中。

    原书中起义军首次亮相是在正乾三十年。

    如今是正乾二十九年,有小股起义军队伍冒出苗头是很正常的。汪大勇他们看到的只是其中一小支。

    起义军一开始有很多分散的势力,后来慢慢发展才合并壮大。

    正乾三十二年,起义军差一点就攻破京城的城门。

    若非宁恩侯等忠臣良将严防死守,或许江山早就易主,后面也就没有霍延的事儿。

    宁恩侯就是楼喻大姐的婆家,妥妥的忠皇派。

    “眼下流民四起,你们认为,招募流民入伍如何?”楼喻问道。

    李树问“殿下要招多少?”

    “在秋收前,庆州府兵力至少增至一万。”楼喻看向霍延,“你认为行不行得通?”

    流民背井离乡,四处乞讨,要是能有一口饭吃,必定愿意参军入伍。与其便宜起义军,不如壮大庆州府势力。

    招这么多人不难,难的是这些人的安置问题。

    霍延沉吟道“倘若钱粮充足,此事可行。”

    楼喻笑问“那你可愿统领万军?”

    话音甫落,李树就惊讶地看向楼喻。

    统领万军,这是多大的殊荣呀!

    早知殿下看重霍延,但亲耳听见,他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要知道,霍延才十五岁!

    让十五岁的少年统帅万军,殿下是真的信任霍延!

    李树有些羡慕,但更多的是服气。

    毕竟除了霍延,无人可担此任。

    未及霍延回答,楼喻又道“霍将军十六岁披挂上阵,勇闯西北,夺回落云关;霍少将军不失乃父之风,同样十六岁随父出征,战功赫赫。”

    霍延目光颤动,双拳紧握。

    “我相信你不会比他们逊色。”楼喻目光坚定。

    霍延沉默半晌,方郑重颔首“好。”

    他是霍家人,他的身体里流淌着悍勇无畏的血脉和骁勇善战的天赋。

    楼喻的话冲击了他冰封已久的内心,激发了他深埋心底的凌云壮志,曾经的宏愿在他体内复苏。

    ——他也想披坚执锐,保家卫国。

    如今国将不国,生灵涂炭,他要保的不再是皇帝,卫的不再是朝廷,而是除旧布新,激浊扬清。

    他愿意和楼喻一起,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中开辟出一条生路!

    适时,冯二笔来禀“殿下,府外有人求见,说是想问您还要不要买马。”

    楼喻一拍脑门,他忙得差点将乌帖木给忘了!

    “请他进来。”

    乌帖木穿着一身大盛衣裳,别扭踏入屋内,目光扫过霍延和李树,对楼喻行了一个见面礼,方道

    “殿下还愿不愿意兑现承诺?”

    楼喻颔首,“乌掌柜坐下详谈。”

    又对霍延和李树道“你二人也坐下听听,畅所欲言。”

    冯二笔亲自上茶,退到屋外等候。

    乌帖木不喜欢喝茶,便没动,直截了当道“殿下先前在南市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先前楼喻说要合作,乌帖木并非一开始就相信他。

    毕竟庆王府被郭濂压一头是事实,他并不愿相信楼喻一个小毛孩能掰倒郭濂。

    但楼喻答应他,只要事毕,不仅会和他做长期买卖,还会先他适量的盐粮带回族中救急。

    乌帖木心动了,他选择给楼喻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只是没想到,不过一天时间,十四岁的庆王世子就掌控了全局。

    楼喻笑容和煦“当然算数,我们现在就可以定契。”

    他吩咐冯二笔取来纸笔,道“不过乌掌柜要保证马匹品质上乘,若是有劣等马,是要赔偿的。”

    乌帖木毫不犹豫“那是自然。”

    两人就要定契,霍延忽道“一千匹马,如何从关外运至关内?”

    乌帖木横眉冷对“这就不用你费心了。”

    两人从南市开始,似乎就有些不对味,大概是天生气场不合。

    楼喻笑了笑,“乌掌柜神通广大,楼某佩服。”

    走私也是个技术活儿,不是谁都能干的。

    他看了一眼霍延,霍延会意,不再开口。

    契约已成,楼喻笑眯眯道“三日内我会让人备好盐粮,你到南市新开的粮铺去取便可。”

    乌帖木心满意足地离开。

    楼喻示意霍延和李树有话就说。

    “殿下买马,是想训练骑兵?”李树心直口快问。

    楼喻瞅他期待急切的眼神,不由笑了“感兴趣?”

    “属下确实早已向往,”李树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若是有骑兵,咱们府兵战力定能更进一步!”

    他满脸喜色。

    楼喻颔首,望向霍延。

    霍延毕竟出身将门,单从眼界来说,就比李树广阔得多,对待事情的思考方向也不一样。

    他皱眉道“一千匹并非小数目,要么他有通天本领避人耳目,要么他有帮手,可以内外接应。”

    楼喻神色淡淡,“你是指他与大盛守关有勾结?”

    如今世道纷乱,若再有北蛮入侵,大盛危矣。

    霍延不愿将边军往坏了想,只道“或许乌帖木有其它方法。”

    “会不会他其实是个骗子?”李树脑洞大开,“殿下你想啊,他是蛮人,您是世子,朝廷禁止互市,你们之间的契约根本不顶用,他如今骗了盐粮,等回去后不再回来,不仅净赚不赔,您还找不着他。”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豁然起身,“不行,得将他捉回来!”

    “行了,”楼喻好笑地拦住他,“他骗就让他骗吧,骗回去填饱肚子,至少有一部分蛮族人短时间不会劫掠边境百姓,这也是件好事。”

    李树心中震撼,“殿下实在仁厚!”

    楼喻抽抽嘴角,他才不是仁厚。

    要不是因为乌帖木的真实身份,他才不会轻易与乌帖木合作。

    一开始郭棠提马贩的时候,楼喻还没在意,直到冯三墨将马贩的信息呈上,看到“乌帖木”的时候,楼喻突然想起来了。

    原书中虽着墨不多,但确实提到过。

    男主霍延逃出庆州府后,曾遇到过一个叫“乌帖木”的蛮人。

    后来霍延忙着打天下,北蛮因大盛内乱,屡次侵扰边境,霍延不得不抽空跟北蛮打了一场。

    乌帖木彼时是北蛮的新王,亲自率部企图入侵大盛。

    霍延和乌帖木是天生的敌人,故气场极端不合。

    南市见面时,楼喻提的那句“现任蛮王杀害亲侄子即位”,是故意说给乌帖木听的。

    他是被害先王的儿子,也就是如今蛮王的侄孙。

    这样的身份,楼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去利用。

    “李树,你留在城中看好府衙那群人,”楼喻吩咐道,“霍延,你随我去一趟田庄。”

    庆王府田庄,除了山上多出一座坟头,没有其他变化。

    楼喻到的时候,田庄众人仿佛见到主心骨,心一下就定下来。

    他来到主院坐下,召来阿纸“先前让你登记流民的信息,可做好了?”

    阿纸点点头,呈上一本名册。

    楼喻仔细打量了下他。

    他身边四名长随,活泼有二,内向也有二。

    冯二笔性格圆滑会来事儿,阿砚开朗外向,天真却不愚蠢。

    冯三墨沉默内敛偏向稳重,看起来没什么存在感。

    阿纸同样话少,但他和冯三墨的区别在于冯三墨更加沉静通透,阿纸则带着点清高自持。

    并非说清高不好,恰恰相反,清高说明他有一定的道德底线,有一定的上进心。

    这是优点。

    而且一般清高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强迫症,从阿纸交上来的名册可见一斑。

    名册记录字迹工整,条理清晰,一目了然,几乎挑不出错,可见他对这份工作是相当认真严谨的。

    楼喻翻了几页,由衷赞道“你做得非常好。”

    他之前只交待记录姓名、年龄、户籍等信息,没说如何记录。

    而这本名册里,阿纸是按照家庭为单位的。

    一个家庭罗列在一块,包括家庭成员数目、家庭成员关系等等,全都写得一清二楚,非常系统。

    估计要是让阿砚来做,铁定只会一个人一个人地记。

    阿纸受到夸赞,心里面很高兴,面上却保持着淡定,壮着胆子道

    “殿下,奴在记录时,发现那些流民都是被流匪挟持的,他们并没有伤害过其他百姓,不知殿下要如何处置他们?”

    楼喻鼓励地看着他,“你认为应该怎么做?”

    阿纸道“这些天他们很多人都主动帮庄户做事,知道河边有造纸坊,还想帮忙伐木,以此赚些粮食吃。”

    他偷觑楼喻神色,见他笑容依旧,继续大着胆子道“奴以为,殿下造纸坊正缺人,不如从他们中挑选一些壮劳力,给他们一口饭吃。”

    楼喻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不过造纸坊很重要,我无法信任他们,该如何?”

    阿纸立刻道“签卖身契。”

    流民中有想就地安居的,也有想回到故土的,但阿纸觉得,就算他们回到故土也无济于事。

    若是朝廷会管他们,他们还会背井离乡吗?

    楼喻本就打算将流民编入劳动队伍,只是没想到阿纸思路如此清晰,不由深感欣慰。

    他将流民安置的计划告知阿纸后,吩咐道“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阿纸应下,又道“庄户托奴来请示殿下,可有新庄头的人选?”

    庄头死了,田庄现在没有新的主事,难免有点人心惶惶。

    楼喻差点忘了这件事,不由扶额道“据你了解,庄子上有没有想要当庄头的?”

    “有几个。”

    “这样,你去通知庄户,若有自荐的记下姓名,届时让所有庄户投票选择,票数最多的就是庄头。”

    阿纸目露惊异,他本以为殿下会直接任命的。

    他脑筋转得快,不由道“若是想当庄户的私下串通其他人怎么办?若是知道其他庄户没选自己记仇怎么办?”

    楼喻跟他解释“那就匿名投票。”

    “可是庄户大多不认识字。”阿纸有些为难。

    “那就给候选者贴上符号,届时庄户们画上相应的符号便可。”楼喻耐心教导。

    阿纸双目发亮,殿下真是聪慧!

    如此一来,新庄头是庄户们自己选出来的,不管结果是谁,大家只能服气。

    若是殿下亲自选,定有人心生怨愤,虽然有怨不敢说,可终究人心不齐,对殿下有害而无利。

    “奴知道了,奴这就去办!”

    楼喻叫住他,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想不想改名?”

    阿纸直接懵了,脑袋仿佛被天上的馅饼砸中,简直喜从天降。

    他目光颤动,想要确认自己没听错“殿下愿意替奴改名?”

    楼喻颔首笑道“你日后在外行走,此名不雅,不如改个名。你祖上姓什么?”

    阿纸蓦地红了眼眶,身为奴仆,本以为一辈子就顶着“阿猫阿狗”般的名字了,没想到还有机会用回祖上的姓!

    他猛地跪地磕头,哽咽道“奴祖上姓魏,请殿下赐名!”

    楼喻未料他反应这么大,不由啼笑皆非。

    一旁冯二笔见状,也为阿纸感到高兴,笑着劝道“改名是好事,哭什么。”

    阿纸抹掉眼泪,目露期盼。

    楼喻道“行成于思。你做事稳妥,是因善于巧思,不如取‘思’字,名魏思。”

    “奴谢殿下赐名!”

    魏思终于露出属于少年人的笑容来。

    他得了新名字后,只觉得一腔热血无处发泄,便立刻召集庄户,准确下达楼喻的指示。

    庄户们议论纷纷,庄头还能他们自己选?

    有几个私下想当庄头的,这时候却不好意思站到人前来了。

    魏思面色严肃“这是殿下给你们的机会,错过可就没有下一次了!”

    几个汉子蠢蠢欲动,就是羞于上前。

    魏思见无人自荐,便高声道“既然诸位不想当这个庄头,不如我来!殿下看重田庄,日后若是做得好了,一定能得殿下赏赐。我是殿下的人,一定会为殿下守好田庄!”

    他这么一说,那几个跃跃欲试的可就急了,纷纷走到人前自荐。

    魏思微微一笑,不动声色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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