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雅卢奇怪的是，即使是孟菲斯托扼住了卢奇菲洛的咽喉，随时都能扭断她精巧而昂贵的脖子，可他觉得真实的场面却完全相反。

    通俗地修饰一下，那就是卢奇菲洛用她的咽喉捏住了孟菲斯托的手爪。

    “你，凭，什，么？”

    女人似笑非笑地说道，“凭你老老实实被达·芬奇囚禁的一百年？凭你向达·芬奇摇尾谄媚保存下来的那点力量？我畏惧的是这个少年身上的命运，你却自大到以为你才是他的保护壳？”

    卢奇菲洛一点点地站起来，孟菲斯托一点点地后退，紧接着，自律人偶的手闪电般刺出，点在他的胸前。

    就在同时，这间优雅而温馨的会客厅一下子被撕碎了，就像舞台上的背景布，如动物活生生的皮革一样被撕开。从血淋淋的伤痕中，有一只纯黑色的眼睛睁开，锁定着面前恶魔化的少年。

    雅卢了解的混沌法术不多，大都来自孟菲斯托的指点，眼前的这个法术是他认识的唯一一个，孟菲斯托无法使用的混沌法术。

    雷纳德生前用过的最后一个法术，卢奇菲罗的背叛边境。

    虽然法术的内核完全相同，但表现形式完全相反，雷纳德的法术雄伟宏大，就像是山崩地裂一般的末日噩梦。而由卢奇菲洛所施展时，一切都显得收敛而节制，像是半睡半醒之间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

    前者虽然气势磅礴，但那不过是一个抡圆了手臂挥着水桶，却不知道怎么停下来的小儿。而后者则是驾轻就熟地，在手中让1500°C的铁水绚烂飞舞，不伤自己分毫的大师。

    另外，雅卢能专心地评判法术的高下，本身也就说明了卢奇菲洛的控制极为高明，整个法术完全覆盖在孟菲斯托身上，雅卢一点滞涩感都没有。

    刺啦一声，一团黑雾从雅卢的身体上剥离出去，落在卢奇菲洛的掌心。诡变的客厅也褪回原状，烛火摇曳，茶氛清香。

    “好了，雅卢·迪斯拉夫，放开你的手。”她悠然地说道，“我给了孟菲斯托很多机会，甚至都没在议员面前提起过她，可她还是没有什么长进，一样的……”

    卢奇菲洛的脸色渐渐转冷：“我说，你还不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吗？放开你的手。”

    雅卢温和地说道：“如果你在压制孟菲斯托之外，还留有余力的话，恐怕对我不会是这个态度吧？”

    不过他还是松手，坐回椅子上：“我只是觉得这个姿势不太雅观。”

    卢奇菲洛高傲地后仰：“那又如何，你难道还有能伤害到我的手段么？【钥匙】你根本不会用，外面的家伙又不敢进来，没了达·芬奇精挑细选的孟菲斯托，你现在根本就没资格站到这个舞台上……”

    然后雅卢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双手套：

    “本来该是这样的，可有一个笨蛋姐姐，偏要把我送给她的东西又塞还给我。本来想着能对付你主子的阴影术就带上了，没想到你才是一条大鱼。”

    在雅卢慢条斯理说话的期间，手套上的金丝已经化作了空心的权杖，轻轻点地。

    金色的涟漪荡漾开，卢奇菲洛的人偶没有任何抗拒，昂贵的膝盖重重地撞在地面上，发出令人同时牙酸且心痛的破损声。

    雅卢俯下身，温柔地扶起她，将她的上身搬到茶几上，然后右手举起命运之杖，槌头的那一端在上：“秩序序列的魔法，对现在的你应该很难抵抗吧？不如你放开孟菲斯托，我们好好地再打一场？就是不知道靠你的魔力存量，还能支持几次背叛边境呢？”

    卢奇菲洛强笑道：“只要没有孟菲斯托，你就杀不了我，相反，你快要死了。”

    雅卢微笑道：“诚如斯言。微笑之手应该在你说的时限之前就会出来。但我是预言家，所以我知道一件事。”

    木槌重重地落下，砸在茶几的边缘，卢奇菲洛浑身一震。

    “在我感知到危险之前，我足够完成一场悲剧，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卢奇菲洛，你觉得在这里什么东西最有价值呢？”

    茶几被卢奇菲洛的手指硬生生地挖下几道木屑：“你以为我是谁？你不过是一个区区的人类小子，侥幸得到命运的垂青。”

    雅卢把木槌再次举起，然后面无表情地挥下：“那些话，你去和达·芬奇大师说……“

    “我投降！”在面容被砸碎之前，卢奇菲洛毫不犹豫地高喊道，“我像对达·芬奇的契约一样服从你！用契约保证我的安全吧，尤其是财产安全！”

    “我同意。”雅卢放下命运之杖，摘下手套，伸手覆在卢奇菲洛握着黑雾的手上，伴着契约的成立，一道熟悉的感觉流遍全身。

    “呼……你要怎么处理她？这很棘手。”甫一脱困，孟菲斯托就急促地说道。

    “不能助战么？”雅卢在心底问道。

    “当然不能，老鬼和她签的契约很大方，不然老鬼怎么能从地狱抓走那么多恶魔！”孟菲斯托愤愤不平地说道。

    那么局势就有点吃紧了，显然迎击微笑之手才是当前的要务，无暇顾及这么一个能在物质界自由行动的恶魔。而放着不管又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契约草草签订，雅卢只能确定她没法立即对自己造成直接的妨害。

    雅卢回顾了一遍所有和卢奇菲洛有关的信息，突然生出了一个主意。

    “作为契约主，我有权更换你的载具，对吗？你的人偶仍然属于你，我只是要把你暂时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卢奇菲洛强忍着恶意翻了翻白眼：“我可不会凭依在那些死物上，这种明显的折辱我不会同意的。”

    雅卢摇了摇头：“不是死物。”

    他指了指自己：“是一个比你的人偶便宜得多的选择。你是背叛的恶魔对吧，那么背叛第九议员，在这具没那么珍贵的身体里和他作战如何？”

    “啊？”两个恶魔都愣了一瞬。

    “听起来，居然很有意思？”卢奇菲洛下意识地掩住小口，眼睛里放出亮光，“但我说清楚，如果是议长来了，我连假装站在你这边的行为都不会有，会直截了当地背叛哦？”

    “等等，那我住哪？？？”孟菲斯托激烈地抗议道，雅卢感觉像是正被拽着领子前后摇晃，“你可别想把我关回那个瓶子了事！”

    雅卢挠了挠头，指了指面前的人偶。

    “你先暂住着，如果卢奇菲洛违反契约，它就永久归你了。“

    等到恶魔们愉快地换家完毕，雅卢才有心思去想，自己是不是开出了一条奇怪的支线？为什么恶魔越集越多了？听起来还都是极度媚宅的女孩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变更了宿主的人偶就突然扯住了他的领子，拖着他一同倒在茶几上。

    “我早就想说了，居然敢拿我当诱饵？我差点就落到卢奇菲洛手里了！在把我们当成物品这方面，你和老鬼还真是挺像的！”

    雅卢摊开手，赔笑道：“我只是觉得，在那个阴影系的遗物控眼里，孟菲斯托应该是头号目标吧，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夺走你，到时候我就能用王权手套给杰洛特争取杀机……”

    雅卢的右手又抚上额头：“只是没想到我根本没告诉第九议员，想要独吞孟菲斯托吧。结果姐姐发现是我，随机应变了一下，倒让我替议员撞破一个陷阱，也好，这样我背叛起来就没负担了。“

    “你背叛起来也会有负担？”孟菲斯托嘲笑道。

    “也对，还是让我好好体验一下人类小巫师身体的妙处吧。”雅卢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抚摸起自己的身体。

    “等等！”雅卢和孟菲斯托同时喊道，三只手一同拦住了即将胡来的右手。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清脆的碰撞响彻大厅。

    数十根长羽仿佛融进他的血肉一样，长在第九议员的额头。他站在楼梯上，看着自己的女下属和一个年轻的少年姿势暧昧地滚在茶几上，法杖不知何时落地，一层层楼梯地朝下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