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盖滑落的瞬间，雅卢仿佛听到了骇人的低吼声，从他自己的大脑深处响起。 此外，恐怖的魔力漩涡，脱胎换骨的变幻，古老的恶魔重临世界时，狂喜和狂怒的情感交织——一概没有。 仿佛只是一间牢房的门被打开，囚徒依然不甘而疲惫地坐着，因为整间监狱仍然困锁着他，打开牢房不过是牢头将他捉去强制劳动的第一步。 然后，雅卢就听到一声尖叫，他看过去，是这家的小妇人惊恐地叫出了声，很快被老妇人坚决地按住嘴。 他疑惑地审视自己，发现了一对尖利而修长的手爪，一身鳞甲鲜明的皮肤，驯服地栖居于背上的膜翼。总之，如果要让无辜的市民把这副容貌联想成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类，需要极高的想象力。 雅卢生出一股奇怪的叹息，之前的十几天里，他在为了避免混沌诅咒最终发作，一个恶魔撕裂他的身体降临于世而奋斗。但现在他自己打开了一个封印，把恶魔的皮主动地披到自己身上，估计能让根扎他体内的诅咒抱怨好一阵子“明明是我先来的”。 他朝着两位妇人颔首，接着小心地推开门，振动膜翼，飞上天空。 街上稍开了几扇门，看到雅卢出门，先是有人激动地上前几步，但他们看到恶魔模糊的轮廓时，无一例外地吓得跌坐在地。 “有办法处理他们吗？” 刚刚离开地面，雅卢低声地问道。 他也想摸索一下，达·芬奇所说的这个【可以驱役的恶魔】，应该如何交流。 结果，脑子里立即浮现出两段咒文，第一道是【达拉斯群体影界置换术】，把一群人换成受操控的阴影傀儡，阳光一出现就会全部消失。第二道是【盛宴诅咒】，用混沌魔力将他们腐蚀成相互吞噬不死不休的怪物，最后只剩下一小块可以用来喂食混沌卵的血肉精魄。 雅卢苦笑一下：“都是很【干净】的魔法，但我想你误解错我的意思了，我只想吓他们一下，别在这期间对那家人做什么傻事。” 脑中又传来不满的低吼声，雅卢适时地补充道：“因为我相信，被列奥纳多大师称作【孟菲斯托】的恶魔，肯定能打败雷纳德，没必要在这种地方浪费力量。” 吼声消失了，一道随意的影缚术打向地面，让那条街道重新归回夜晚的宁静中。雅卢满意地想道，不愧是达·芬奇留下来的恶魔，果然是稀有的，便于交流的品类。 接着，他抬起炽红的双眸远望，越来越近的天空之下，雷纳德的眼睛隐匿于面具之后，确凿无疑地回望过来。 不可见的视线交会，恶魔的感官让雅卢直接解构出了前任老师的情绪。 里面有遗憾、兴奋、激动，这些情绪像是名贵的香料和茶叶，堆积在杯子的底部。而后沸腾的杀意如滚水般落下，将一整个世界充盈涤荡，把所有情绪一起引爆。 来了！ 雅卢感知到了杀意，然后下意识地准备躲避…… 不能躲避！ 他还不知道雷纳德准备使用何种法术，但后者显然严谨地将他当作一个巫师来针对。要反制预言家的危险预兆，最佳的办法无过于用连续的施法将雅卢逼入困境，再一口气使出杀招。 雅卢知道雷纳德是一个巫师中的巫师，一惯喜欢花哨的巧计和阴谋，他一定会这样做的。而战胜雷纳德的方法，也有人演示过了，两次。 那就是像索布雷一样，在他还在布局试探的时候，就全力以赴地碾压过去！ 雅卢只当那些预警不存在，将速度加到最大，同时命令道：“孟菲斯托，为我扫清道路！” 他的左手立即动了起来，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个中级法术成型放出，正好撞上前方雷纳德布置的法术。 中级解离术对中级解离术，两个法术瞬间湮灭，没对雅卢造成半点妨害。 雷纳德惊疑了一声：“7%的道路……被那头蠢牛传染了吗？” 听起来，他更惊讶于雅卢的选择，而非惊讶于他的能力。 “那就用超出你能力260%的法术集合，一口气砍下你的头吧。”雷纳德认真地自语道。 雅卢心知肚明，和雷纳德进一步拉近的同时，随着射程的缩短，雷纳德也能用出威力更强的法术。 正好，雅卢也是这样想的。 达·芬奇虽然是全能之人，但他通过这个恶魔传递下来的法术数量有限，比起专精于混沌和阴影两道的雷纳德，雅卢此时的选择要少很多，必须近身才有对雷纳德的确实威胁。 “第八，常暗之庭！” 雷纳德法杖一挥，一个漆黑的立方体投出庞大的阴影，直接将雅卢吞没其中。 然而几乎同时地响起一声吟唱：“第八，绝境污染。” 立方体的一面上突然荡起涟漪，其中投放出第二个阴影，将雷纳德也一并吞没。 反噬主人的法术迅速被雷纳德解除，两人重新现于天际，雅卢又狼狈地拉近了一段距离。 雷纳德不惊反笑：“愚妄！就算你的恶魔躯壳比我的面具更胜一筹，可我们的魔力基数有天和地的差距！” 两人的间距已经足够雅卢聆听对方的教诲，他点点头：“确实，靠的越近，我越不可能在混沌魔力的争夺上超过您。” “那不妨再靠近一些！让我【看看】你准备了什么手段！” 雷纳德骤然伸长身躯，巫师袍下涌出淋漓的血肉，睁开无穷的人头大小的眼目，血色的光芒同时将夜空照亮。 雅卢感到自己全身一震，他听到了，终于听到了孟菲斯托的愤怒，以及兴奋。 “不会让您失望的！”他毫不让步地向雷纳德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