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眼睛】，全军覆没。”

    暗精灵尼尔森语气平静地说道，仿佛死去的弓箭手、刺客和影巫师都不是他的手下，只是萍水相逢擦肩而过再不相会的路人。

    “陪他们玩玩罢了，敌方的伤亡呢？”

    牛头人弗朗兹正俯身观摩地图，还在用一把木尺和鹅毛笔在上面划着辅助线。

    “女精灵没事，人类重伤。”暗精灵答道。

    “嗯？”

    角落里的巫师抬头：“不是说了让你们优先攻击女精灵吗？那个人类孩子流一滴血，我杀你十个人，我记得我警告过。”

    说着，他慢慢地从坐姿起立，黑色的长袍下渐渐地流散出一股危险的硫磺气。

    被内法部的巫师盯住，尼尔森也有些不自在，他低头说道：“不是我们的问题。”

    巫师森冷地说道：“总不会，是那小子玩英雄救美，把自己送到你们的箭下吧？”

    尼尔森闭上眼，过了片刻，默默地答道：“他是被女精灵打伤的。无差别的爆炎术。”

    巫师也愣了好一阵子，这才说道：“这可真是……93%的预料之外。”

    弗朗兹温厚地笑着：“不用担心，大师，等我们的计划展开，你会有充足的时间做你想做的一切。”

    接着，牛头人提笔，在地图上【巫师塔】的标识上，精确地打了个叉。

    ——

    雅卢睁开眼的第一秒，一股带着焦烟和血腥味的空气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

    “非常抱歉，雅卢，我已经毫不普通地反省了我的所作所为，一定不会再让你遭受误伤了！”

    伊芙坐在他的身边，用着近似于极速施法一样的语速念道，并迅速地递上一杯水。

    清冽的水滋润了干渴的咽喉，雅卢喟然叹息：“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练啊，师姐，你倒底这么做过多少次了！”

    伊芙回忆了片刻，轻轻地掰了下手指，数到：“上一次是鲁道夫阁下，老师拜托他保护我，嗯，鲁道夫阁下的辅助确实很到位……”

    雅卢已经低下头，开始默默地感谢，在两位亡灵巫师入侵的那个晚上，奥德加阁下能及时赶到。

    即使有预言家的直觉，也难以防备亲近之人的误伤，更何况严格说来，这个爆炎术对自己的杀伤也不算大。

    无非就是断了几根肋骨，感觉有点内脏出血，然后大脑时不时昏沉恶心，感觉原本的那个世界隔着一条河在召唤他而已。

    耳边断断续续地，听见伊芙数到最后：

    “……最后就是刻耳柏洛斯了。”

    “等等？”雅卢分明记得，这是伊芙给自己的【灰烬猎犬】起的名字，难道连师姐的误伤连元素生物都无法逃避？

    “刻耳柏洛斯，本来是达尼克养的一条猎犬啦……在它普通地活着的时候。”

    伊芙说到这里，稍稍地有一些歉疚，但并不悲伤。只像是打碎了一个稍微值几个银马克的花瓶，惋惜于财富的损失罢了。

    雅卢望着天空，好好的屋子被伊芙炸出数不清的破洞，能看到白色的流云自由地在几个洞间穿行。

    “师姐。”

    “我在。”

    “我觉得你现在不会再对小弟下狠手了，我有一些问题想问。”

    “我普通地也不会对你下狠手呀。”伊芙理直气壮地对刚被她炸成重伤的雅卢说道。

    雅卢一阵颤抖，但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下去，这一瞬间，他感到了无数的巫师前辈们，为了求知而不顾生死的伟大身影在他身上重叠。

    他问道：“师姐，你究竟……多大了？”

    伊芙皱了皱眉，给出一个答案：“二十七岁。”

    这可真是有点出乎雅卢意料之外，假如伊芙回答个八九十岁，甚至一两百岁，他也能把伊芙当作一个年轻的姐姐，但是这个人类也能轻松触及的年龄，反而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对，这是以人类的尺度来看，如果以精灵的角度的话？

    他继续问道：“换算成人类的年龄呢？”

    “相当于普通人类的十四岁？”伊芙不太确定地说道。

    雅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控制住各种想法。

    “那，最后我还想问，人造魔导器究竟是什么？”

    伊芙的眼神游移了一下：“雅卢，你知道普通的魔导器是什么吧。”

    雅卢点头，这个他还是知道的。

    近的就如同他手上的那双秩序手套，远的就像奥德加、雷纳德那样的巫师手上常握着的法杖。

    魔导器可以作为【法术】或者【魔力】的容器，同时也是【魔力】的量度。

    在魔导器的辅助下，一方面可以精确地使用魔力，不造成一丝浪费——像是用木杯取水和用玻璃量筒取水一样的区别。另一方面，魔导器也能分担魔力运转带来的压力——如同加装了内存条和固态硬盘一般。

    一般来说，有法杖辅助的巫师，平均能每天多放出一个能承载的最高阶魔法。

    而把这两个特点同时融合到眼前的少女身上，其结果就应该是：一个魔力储量极大，魔法操作极为精密的女精灵巫师，伊芙·加斯科尼斯是也。

    姑且不论魔力储量，单从操作精密上来看，雅卢的肋骨都要发声抗议了。

    伊芙只是看他点头，就继续说了下去：“达尼克是个不合时宜的普通老头子，他总是希望恢复精灵古道的辉煌……就是那种，普通地专精一系，比古典还古典的巫师。”

    “他就找了一些我这样的，父母无力抚养的精灵孩子，然后就开始【灌注】。”

    雅卢问道：“什么是灌注？”然后他便明白了。

    “用纯化的魔力，在人体上凿出一条回路。”伊芙抬起手，皮肤下浮现起灼伤般的伤痕，红得妖艳。

    “没有什么负作用吗？”雅卢担心地问道。

    伊芙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因为不是原生的法术回路，所以在高温的时候就不是那么精密。”

    雅卢点点头，这很合理，热胀冷缩看来对魔法依然起效……不对啊！

    他看着伊芙，瞬间无言，师姐你修习的不是火系魔法吗！意思不就是完全不能精密操作了吗！

    雅卢低声问道：“那之后……”

    “那之后普通地顺利，我没有死，也得到了不那么普通的天赋，只是在刻耳柏洛斯死了之后，达尼克大发雷霆，把我赶了出来。”

    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叫达尼克的老巫师发现了你身上的悖论，施法就会高温，高温就不能精密控制，他之后应该会淘汰掉所有的火系学徒，雅卢辛辣地想道。

    回忆陡然终结，伊芙站起身：“啊，亡灵巫师的人终于到了，雅卢。”

    雅卢也慢慢地抬起头，尽可能地不刺激到胸前的伤势。很快，他看到桑纳的一具义体，满面愁容地站到他的身边。

    “怎么了？”雅卢问道，他本以为亡灵巫师只是来接走他的，但对方的神情显然并非如此。

    桑纳焦躁地答道：“大事不好了，迪斯拉夫阁下，我留在城里的身体听说，索布雷大师要被马格德堡解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