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胸鹀和苍头燕雀轻快地鸣叫,马格德堡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白袍的骑士跨马游街,接受市民的鲜花和祝福。 而一切的荣宠都和巫师们无关,乱糟糟的佣兵营地里清出了一小片空地,巫师们集结于此,正努力地刨挖着异常坚实的泥土。 具体说来,巫师们指的是虚弱得只能负责加油的雅卢,只能拿铲子敲边鼓的伊芙,以及正苦恼地驱使各种道具的亡灵巫师桑纳。 “加把劲,已经能看到头了!”雅卢在一边喊道。 牛头人的双角顶出泥土,随即是整个脑袋,索布雷狠吐了几口土腥味的唾沫,摇头道:“这话听起来有一点歧义。” “我在用精妙的语言描述您从大地母亲怀中再次出生的样子,老师。” 桑纳苦着脸,将附魔了泥石术的瓦刀插进地面,将牛头人右侧的土地变得松软,索布雷稍一用力,雄健的右臂探出地面。 牛头人舒张着手臂,向桑纳点点头:“辛苦了,桑纳。束缚的力量几乎不存在了,雷纳德已经死了么?” 桑纳侧身,先看了一眼雅卢,然后说道:“迪斯拉夫阁下杀了他。” 索布雷似有所觉,他嘿了一声,然后浑身纠结起一股庞大的蛮力,仿佛一根根系虬结的萝卜被拔出来一样,牛头人破土而出。 “我不意外你能做到,雅卢。”他说道,慢慢地在坑边坐下,挨在雅卢身边,“看起来我们胜利了?跟我讲讲吧。” 桑纳知趣地离开,把空间留给这群师徒,伊芙只是静静地奉上水囊,滋润索布雷干渴的咽喉。雅卢简明地说着,从听到达·芬奇的声音开始:“……是因为您用了第九级的命运交织术,我才能和列奥纳多大师隔着时空对话,对吧?” “可以这么说吧。”索布雷苦笑了一下,“但我拿着命运之杖的时候,从来都听不清那边的声音,没想到你可以和那位大师对话。那这样的话,你岂不是和多里安老师一样……” “那些我们之后再说吧。”雅卢打断道,继续说着和雷纳德的战斗,直到他彻底死亡,把遗产托付给自己。 “也对,你们还是要尽快去注册巫师资格。新教联军的失败不可避免,教廷的猎巫人会马上进入这片土地。你,还有伊芙,想办法去一趟佛罗伦萨。” 雅卢明白,于是他继续说各个佣兵团,以及他们的下场。 “乔治先生带着灰狼团及时离开,伟大兵团的主力突围,铜手团,黑森林团投降,厄夜团的首领忽然失踪,被其他兵团趁机瓜分。” 索布雷咂了咂嘴:“弗朗兹跑掉我不意外……但厄夜团的首领怎么会突然失踪?一个团长的生涯都寄托在士兵的身上,无非投降就是了嘛。” “也许他有更重要的任务呢?”雅卢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也可能在昨天晚上被人暗害,已经被烧成灰了。” 索布雷大笑几声,然后沉下脸:“那么现在,拯救马格德堡的就是……巴本海姆了?” 雅卢很少见索布雷露出这样的神情,他想起来,巴本海姆号称的是1620年以来野战不败,而索布雷在佣兵中铸就武名的……正是1620年11月的白山之战。 牛头人站在最终失败的一方,而巴本海姆正在他的对面,也许索布雷最后正是被那个不可一世的骑士击败?雅卢再怎么心大,也不会在这时候问过去的事。 “是的。但其中问题很多……首先,这些佣兵就是因为提利伯爵没有追击,才能保持建制来到马格德堡。而后又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这些佣兵攻城,而巴本海姆一到,那根支柱就崩塌了……”雅卢将话题延伸出去,希望能得到索布雷的一些指点。 索布雷却决然地一挥手:“没有必要,雅卢,这个问题你追究不了。你只需要知道,巴本海姆现在是马格德堡的英雄,仅此而已。” “倒是你要明白,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帮助你,完成列奥纳多大师的任务。” 雅卢的脑海里像是激起了一阵火花。 戴上面具的雷纳德足够强大了么?可他仍然被人使役,连托付遗产的任务都要交给自己。 索布雷老师够强大了么?可他仍然处处困窘,面对这样的一群佣兵也有心无力。 多里安大师呢?他无疑是有实无名的预言系魔导师,可他一生都被主流巫师界排挤迫害,还要应对层出不穷的谋杀和袭击。 雅卢愕然发现,自己见过的人中,最【强大】的竟然是单骑入阵的巴本海姆?其他人为之束手无策的,一股庞大的力量,被他们有意地纵放壮大,然后又凭借着武勇,阴谋,或是对人心的精妙掌握直接化解。 他不得不承认,【使他人为自己杀人】的力量,也就是战争的艺术,已经超越了巫师本身,反而能将巫师吞没其中,化作它自己的力量。 “您的意思是……”雅卢迷惑地想道,索布雷难道是要告诉自己学魔法救不了神圣罗马,让他投杖从戎吗? 可自己凭什么让别人服从呢?凭借这个被抢走的伯爵身份,还是凭借达·芬奇的力量? 索布雷笑着点头:“我们是预言师,雅卢,或许在魔法上我已经没法再指点你,但你应该明白,预言术,是给人希望的魔法。” “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多里安老师的意思了,很高兴你也看到了这一点。雅卢,你要成为整个帝国都敬仰的大预言家,到那时候,你就用拯救这个世界的希望,来得到安定这个混乱世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