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的另一头，马车上的金色流光消散殆尽，一股呛人的硝烟正弥漫在车厢里。 “咳，我去侦察一下！”车门飞速地一开一关，花花公子轻快地跳下车，像山猫一样落地滚走。 法勒什边咳边骂：“赶着上天堂吗？跑那么快。“ 杰洛特回过头，拍了拍火枪手的脑袋：“打得不错，李维。不过他们应该还能反击，赶紧散开。” 车里剩下的人神色一凛，法勒什推开马车门，火枪手和酒鬼修道士立即从飞驰的马车上跳了下去。 “来吧，预言师阁下。”法勒什正招呼着雅卢，杰洛特却制止了他。 “预言师跟着我。” “但是，副审判官……” “无需怀疑，法勒什。”神父斩钉截铁地说道，于是赤膊的猛汉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雅卢往前凑了凑：“这个距离上，如果你觉得不对，还是有挺大的机会直接杀死我的。“ “信任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剑。”杰洛特头也不回，“而且你没把那只精灵带过来，我承担不起你出事的后果，这个理由够了么？”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雅卢伸手按在他的后背。 夜枭之歌颂唱而出，神父摇了摇脑袋。 “很实用的魔法。”他说道。 一个人影随风飘来，像风中的落叶一样回旋在马车上空，杰洛特淡淡地说道：“就是红得太刺眼了，影响视野。” 第九议员反复地检查了一下他自己的青色法袍，低头问道：“您的眼睛没有问题吧，神父？” 他扶着羽冠，右手向下一挥，无形的风化作数不清的箭矢，呼啸着激射而下。 神父手捏一个法印，一股气浪自下而上地破开箭雨，但就在同时一道纤细的雷光穿透纷乱，径直劈在他的身上。 拉车的挽马连嘶鸣都没有就轰然倒地，连带着整辆车都跟着翻倒，雅卢跟着车厢翻了半圈，额头上狠撞了一下，头昏脑涨地爬出车门。 杰洛特神父已经和微笑之手展开了战斗，或者说是单方面地被殴打。 眼前盛放着接连不断的中低阶法术，风刃、雷击，稍拉开一些距离便是密集的烈风箭雨，同时还有三只阿纳西米尼之鹰轮流地俯冲扑击。 神父几乎没有反击，只依靠法印和挥剑被动地抵御，迈着艰难的步伐向敌人逼近。而微笑之手也不飞高，只是在仿佛一跃就可击中的位置上吊着他，像是在卡莱战役里围着罗马方阵不停射击的安息弓骑兵。 这和雅卢昨天的做法截然不同，那时的他初手就废掉对方的最强者，旋即自己也被重伤，然后再让师姐把蒙利席格打成重伤，整场交手浓缩在一百秒间。 而此时的双方却都克制地留住自己的鬼牌，没有动用任何一丝超过七级魔法的力量。即使微笑之手的攻击连绵如浩瀚的沧海，即使杰洛特渺小得如同横渡沧海的蝴蝶。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考虑，雅卢可不会被两者间的这种默契所束缚住，他抄起命运之杖，遥遥地指向杰洛特。 命运之弦，施以幸运的加护。 虽然没法直接倒向胜势，但每一次交手中都让杰洛特积攒一点小小的优势也是很可观的。很快细碎的风刃就开始偏离轨道，一只阿纳西米尼之鹰因为一时迟疑而被神父一剑劈碎，紧接着一道雷光也被他熟练地弹开。 杰洛特不再是飞越沧海的蝴蝶了，此刻他是搏击天海的海燕，下一刻他是乘风破浪的孤帆，再下一刻，他朝着高高在上的第九议员发起了进攻！ 右手的钢剑脱手而出，手半剑打着旋破风而起，在空出手的瞬间，他紧跟着右手画出一道法印，让低空中的议员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银剑怆然出鞘，神父一跃而起，教士袍腾舞如翼，银剑的寒芒隐藏在钢剑的呼啸声后，一时间杀意毕露。 风刃和雷光终于无阻拦地落在他的身上，溅起一道道血花，但这一套连环的杀招已经不可阻拦。就像悠闲的弓骑兵停马立射，却发现眼前冲来的重步兵手里握着的不是剑盾，而是一先一后的两把投枪！ “真不错。” 雅卢仿佛听到微笑之手在这么说，他看见低空中的人摘下了头戴的羽冠，拔下一根羽毛。 然后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虽然那威胁不是指着他，而是对只是接受了雅卢法术辅助的杰洛特。 如水桶般粗细的雷光烁然在那根羽毛上炸开，将挥到持有者眼前的钢剑击飞。随即雷光进一步斩落，将随后而来的银剑径直劈成两段，然后—— 没有然后了，失去双剑的神父气息陡然一变，暴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靛蓝色的鳞片，他用银剑将雷光引开的同时抡圆了左手，一拳砸在第九议员的腰间，将引爆出的青色神光也一并击碎。 天渐渐地黑了，低空中的两个人影落了下来，其中的一个立即跃起，而另一个久久地倒在地上。 雅卢小跑几步，赶了过去。 “这还真是……”杰洛特捡起双剑，皱紧了眉头，“被摆了一道。” 倒在地上的人影渐渐地融进黑暗，就连他手上的羽冠也是一样，这根本不是第九议员本人，只是他连着羽冠一起复制的一个影子。 当然，这一点上他们已经有所预料，没想到的只是一点： 在影子拔下【赝品】的一根羽毛用来防身的时候，隔着数百米的微笑之手也拔下了真品的一根羽毛。 雅卢抬头，这暗幕不止是源于夜色，还有一团浓厚的乌云，仿佛一片沉默的鲸群，裹挟着深海中沉重的海水，悄无声息地覆压而来，四方安静得连一丝蝉鸣都不剩了。 “科农绝望雷云术。风系的九级法术。”雅卢向杰洛特解说道。 这个浩大的法术巧妙地隐藏在了由黄昏坠入黑夜的这一刹那间。极大的覆盖范围，令人窒息的威力，就连眼前的空气中也闪动起几抹浮幻的电弧。 在隐隐的雷光中，神父的眼睛如灯火般亮了起来，雅卢也从那里面看到了自己斗志高昂的倒影。 “绝望雷云术，真是个好名字啊，我的剑有些钝了，正好需要绝望来打磨打磨。” 杰洛特从贴身的衣服里摸出一个小瓶，咬开瓶盖一饮而尽。而雅卢也摸出一个大玻璃瓶，微笑着按在身前。 “说起来，他是一个七级巫师？这就能毫不在乎地用九级法术，还真是过分啊。”神父朝雅卢友好地抱怨了一句。 雅卢附和了几句，然后掏出怀里的玻璃瓶，低声催促道：喂，孟菲斯托，快用你那个九级之上的魔法否决术想想办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