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巫伊术将停在手臂上的苍鹰放上蓝天。 苍鹰只扇动了两次翅膀就追上了戈壁中的三个目标，开始在他们头顶缓缓盘旋。 剑巫伊术抬头看苍鹰盘旋的方向和飞行轨迹，皱了皱眉，随即勒住缰绳，放慢了骆驼步伐等阿南迪耶布来到他身旁。 “他们又停下来了，”剑巫伊术说。 猎杀任务指挥官鼓舞士气时的兴奋表情还留在脸上，闻言睁大了一无所知的眼睛。 阿南迪耶布懵然问：“怎么会？现在的太阳才刚刚好。” “不知道什么缘故。但他们只向前走了一小段路，就停下了。” 阿南迪耶布大喜过望：“这么说的话，我们是不是不必等到傍晚了？赶在太阳升高，酷热无法行走之前，就可以追上他们了？” 剑巫伊术点了点头。 阿南迪耶布精神大振：“老天站在我这一边！” 剑巫淡淡说：“荣耀与胜利归于战神阿舒尔。”说罢策马回归剑巫之中去了。 “对，对，阿舒尔神万岁！” 随着阿南迪耶布一声令下，这些凶徒们全都兴奋了起来，他们胡乱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发出嗷嗷的嚎叫。 猎杀队成员纷纷双腿猛踢骆驼侧腹，催动坐骑开始追击。地面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对这些“沙漠之舟”那宽大的脚掌毫无妨碍。 从苍鹰的角度向下看，只见无边无际的黑色大地上，数十头道烟尘滚滚。那是阿南迪耶布的杀手们的骆驼正在发足狂奔。 四个剑巫和那两个黑袍人不为所动，骑着骆驼不紧不慢地继续前进。 阿南迪耶布目送杀气腾腾的手下去远，他志得意满，感觉自己终于接触到了所谓“大将之风”。 这时候，一名看护辎重驼队的阿卡德游骑兵，骑着骆驼来到他身旁。 老游骑兵一开口就是直呼他的大名：“阿南迪耶布，我觉得敌人已经发现我们了。” 阿南迪耶布的胖脸立刻转阴。 “叫我队长，”他不高兴地说，“马萨耶斯就是这么管教你们的吗，一点儿纪律都没有！” 老游骑兵斜眼看他。 “首领怎么管教我们，不劳你费心。你当心点儿，别中了圈套，把你的狗腿子全都折进去。” “圈套？”阿南迪耶布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 “他们只有三个人，我们是六十个！卢修斯的那两个女奴能把我怎么样？” “我不知道，”老游骑兵说，“不过如果统帅我们的是马萨耶斯。他绝不会相隔这么远就急着让士兵冲上去战斗。 “马萨耶斯首领会要求我们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同时保障后面的水源补给一直供应充足。直到他看清他们所有的布置，马萨耶斯首领才会采取行动……” 阿南迪耶布怒吼：“够了！别跟我提马萨耶斯！” 老游骑兵说：“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为什么不按照恩利尔家族的大人说的那样，等他们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再动手？” “你懂什么，”阿南迪耶布乜斜他，“恩利尔大人说了，贝尔的残渣余孽可是寄希望于那个远古魔法来动摇恩利尔的统治。你认为我会放任那个丫头掌握它吗？你能保证，到时候咱们去抢夺那个远古魔法的时候，那个丫头不会操纵它落到咱们的头上？” “可是，阿南迪耶布，你要知道……” 阿南迪耶布粗暴打断他：“现在我是指挥官！别一口一个阿南迪耶布！叫我队长！” 老游骑兵紧紧闭上了嘴，眼里满是怒火。 “遵命，队长。” 他拨转骆驼，回归了后面的驼队，来到同伴面前。 “我赌十个铅子儿，”同伴哈哈笑着说，“那头蠢猪才不会听你把话说完。” 老兵怒吼：“咱们追的那三个家伙要是没有发现我们，老子把战剑吃下去！他们停留不动，分明就是以逸待劳，可能正在布置工事呢！” “没错，”同伴深表同意，“这样的距离，是最诱人的陷阱。那头蠢猪狗屁不懂，人这样冲过去，体力一定下降不少。” “而且短兵相接的时候地面也该晒热了，”另一个游骑兵说，“我们连扎营的时间都不够，万一，我是说，万一前锋被打败了，就根本无法立足——那三个家伙里有高人呐。” 几个游骑兵互相看了看。 老兵犹豫说：“会不会是那个女人？” “应该就是她，”同伴肯定说，“她可是连马萨耶斯都打败了的人。” 一个游骑兵懒洋洋说：“是不是的，都没有关系了。毕竟阿南迪耶布赢定了，所以他才那么大胆吧。” 另一个点了点头。 同伴沉思说：“他们只有三个人，那个卢修斯就是个只知道睡女人的废物，能厮杀的只有两个女奴。而我们这边的人实在太多了，何况还有他们……” 阿卡德游骑兵们纷纷将视线转向那四个神庙剑巫和两个身份神秘的黑袍人，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厌恶。 “就是这里，”卢修斯说，“拖过来，放下，好。” 这里是另一处骸骨石林。死去的巨兽体型比之前那一头要小，但是数量却更多。所以石化的骸骨比他们出发处的要细小，却更多也更密。 不少骸骨非常完整，可以看出巨兽是匍匐在地死去的。化成石头的肋骨和脊椎，仿佛一座座天然的石屋，在脊椎顶上，还能看见高高的石化骨板。头骨不大。歪在一旁的尾巴很长，顶端还有四根长长的石尾钉。尽管已经历经岁月长河的冲刷，这尾钉仍然锋利无比。2 放眼望去，这样完整的石化骸骨至少有十来具，破碎的更多。简直就是一处巨兽的坟场。 卢修斯让阿娜达把石钉都敲断了备用。 在卢修斯的指挥下，阿娜达用力拖来一大截石化骸骨，那是一段碎裂的脊椎骨。她把它横在两具骸骨之间架好，严严实实地堵住了通道。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扭头问卢修斯：“这样行吗？” “可以了，很好，”卢修斯昂头高声说，“你那边怎么样？” 在他看的方向，亚述少女瘦小的身影轻巧地顺着一条肋骨石柱滑到地面。1 “没有问题，”伊列拉提说，“我看到远处的烟了，他们快追来了。看那架势，至少有五十个骑士。” 卢修斯脸色惨白，跌坐在一块石骨上。 阿娜达发现了他的异常，问：“你怎么了？” “你觉得我能怎么了？当然是紧张，我已经把能考虑的都考虑到了，能做的也都做了，但是仍然没有胜算。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看天上的鹰，恐怕随行的还有战神庙的剑巫。他们占尽了上风。而我就是个拿不动剑的废物。”1 卢修斯垂头丧气，声音沙哑：“你们两个都好说，我估计阿南迪耶布未必会杀你们，也未必敢杀你们。但是我肯定是死——” 他话没说完，突然感觉渐渐刺眼的烈日被面前的身影遮蔽了。他怔怔地抬头，看见阿娜达伸来一只手，将他的右手握住了。 她的手非常大，几乎把他的手整个包在手心里，热乎乎的。手背洁白无瑕，细嫩光滑，五指修长有力，指甲修剪整齐，看上去秀美又大方。然而手心的触感非常粗糙，都是常年持握武器留下的茧子。 “那就一起死吧，”银白色的母狮子淡淡说，“这一次我不会被俘虏的。”1 “还有我。” 伊列拉提伸着两只手，一齐放在了他俩握住的右手上。 “我宁可死，”贝尔的小野马斩钉截铁，“也不想再那样苟活！” 卢修斯愕然迎向她俩平静坦然的眼神，突然大笑。 “我想起了你曾经说过的那句话，说的真是很有道理：‘这世上谁人不死，你还想长生不死吗？’” 他恢复了一脸惫懒：“那就这样吧，尽力争胜求活，让神明去决定结果——话说，如果咱们今天能活下来，你能做我的女人吗？”1 伊列拉提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小驴子在一旁不甘寂寞地高叫了一声。3 黄玉似的眼眸静静地凝视他，眼里有些惊愕。1 卢修斯大胆地回望，屏息等待着。 随即他看见，母狮子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绝美的微笑：“别做梦，那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