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迪耶布?” 卢修斯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雨水,眯起了眼睛。 “这不是阿南迪耶布老兄吗,”他向雨幕高叫,“又见到你啦!你不是说要去索多玛还是蛾摩拉的,还没有动身呢?” 他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不行啊,”阿南迪耶布的声音从雨中传来,“我的心里总有点事牵挂着,不了结了他,我是走不了喽。” 四周到处传来密集的雨声,脚步和盔甲兵器碰撞的杂音时隐时现,但显然变得更清晰了。 卢修斯满脸是水,不知是雨还是冷汗。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感觉到身后的阿娜达贴了过来,将气息喷在他耳朵里,让卢修斯有点儿发呆。 她的嗓音低沉圆润,还带着一丝沙哑:“愣着干什么!突围!” 卢修斯如梦初醒,收剑回鞘,用力挥鞭一抽牛只,大声吆喝。 牛车缓缓加速向前行驶。 这时候卢修斯听阿娜达在耳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什么。 他的北方语言掌握的很一般,听不懂这几个字眼的意思。但是从语气上判断,自己的冰海女奴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下一秒钟,他看见阿娜达一把从自己腰间抽去了战剑,剑刃向前一送,正捅在牛屁股上。 只听哞地一声巨吼,卢修斯只感觉屁股下牛车一震,差点儿把他颠下了车。他惊魂未定,就看牛车发疯似的飞奔起来! 大雨之中,废墟里人影幢幢。 但转眼之间牛车就冲过了他们,一往无前。 卢修斯看见前方大路当道站立着四个骑士。看牛车来势狂暴无比,那四个人当即驱开战马,避向路旁。 其中一个人破口大骂,正是阿南迪耶布。 眼见冲出了包围圈,卢修斯大喜过望,回头看向阿娜达。 阿娜达人高马大,他一回头,正平视两坨随牛车颠抖的……没等他两眼目光聚焦,一只大手挡住了他的眼睛,而且捏住他的颧骨,向回一转,卢修斯的脸不由自主地重新转回向前方。2 “看路,”她不耐烦地说。 下一句话让卢修斯冷汗直冒: “再有下一次,掰你脑袋的时候我会换个方向。”2 ……剑在你手里,你说了算。 卢修斯心里恼火,用力抽打缰绳。 但急促的马蹄声和他们迅速缩小了距离。 卢修斯不敢回头,大吼:“现在怎么办?” 话音未落,身下的牛车猛然又是一下剧烈颠簸,颠得卢修斯的屁股都离开了座位。 他的屁股刚刚找回原位,就听见牛车发出一系列不堪重负的声响。 卢修斯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又是血又是雨水的牛屁股正变得越来越高……他用余光一扫,刚好看到一个牛车车轮飞快地滚向前面,居然还超过了他这个车夫。1 阿娜达一把提过卢修斯,把他拽到牛车后面的平板上,放到自己和伊列拉提的身旁。 三个人在木板上着陆,又向前滑行了一段,撞到一截石柱,这才停下。 就看前方狂牛的左身侧上多了一支投枪,拖拽着半拉牛车,笔直冲入大雨,一路跑没了影。 卢修斯刚想说话,突然被阿娜达一把扑倒,堵在身下喘不过气。 他看见又一支投枪擦着阿娜达的手臂射了过去。这支投枪威力十足,带着劲风荡开层层雨幕,消失在前方。 卢修斯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如果自己还保持着坐姿,这会儿已经被刺了个透心凉。 “是……是正规军士兵,这是军团的战士!该死的!” 他正晕头晕脑自言自语,脸上被阿娜达重重拍了一下,这才回过神。 阿娜达努力地向后方伸脚勾着什么。当她缩回大白腿的时候,已经勾回了平板上放的银色狮子圆盾。 她用卢修斯的剑敲了敲盾牌,坐起身来。 阿娜达全身都湿淋淋的。 雨水打湿了银灰色的长眉,使她原本轮廓分明的面孔更显出一种气势凌厉的美。 “我牵几匹马来,”她平淡地说,“你留在此地,不要走动。”11 阿娜达走到路当间站住。 大雨之中,快马追来的骑士有两个,另外两个骑士的人影远远缀在后面。 两柄投枪呼啸着,刺破风雨,飞射而至! 阿娜达挥舞盾牌一挡,又一挡。 一柄投枪被她偏斜盾牌挡飞,另一柄却正中盾面。 银狮子圆盾碎裂成了好几片,阿娜达左肩鲜血横流。2 但敌人的投枪也射完了。 两个骑士抽出战剑,催促战马直冲过来。 他俩右前左后。 右骑在前,比左骑快了一个马身。 阿娜达随手甩掉碎盾,吸了一口气,侧过身体向道路左边让了让,直面对方冲锋在前的右骑。 她左肩向前,双手持剑向上,将剑口举过右肩。 这会儿工夫,雨下得更大了。 雨水顺着剑锋向下流,在剑口处形成瀑布似的流水。 右骑背上的骑士稍稍探身,放低了战剑,摆正到阿娜达脖颈的高度。 这是骑兵追杀步兵最省力的战术。无需费力挥砍,凭借马力冲锋的时候伸平了战剑一割,就能切下敌人的头。 骑士觉得杀阿娜达比杀其他人还要顺手得多。 因为她的个子太高,战剑的摆放角度格外舒适,自己都不用费力弯腰了。 马蹄分波。 敌骑的马头转眼冲到阿娜达面前! 就在短兵相接的一刹那,阿娜达清叱一声,突然身体一矮,闪电般一转,突如其来地横穿到了道路另一侧! 说时迟那时快,右骑直冲了过去,她的当面之敌成了左骑。 阿娜达厉声大喝,双手顺势挥剑横斩! 左骑落后右骑一个马身,所以当右骑发起冲锋,就连人带马把阿娜达遮了个严严实实。以至于左骑背上的骑士完全没看到阿娜达的人。 突然阿娜达出现在他和胯下战马的左侧,使他大吃一惊,连忙扭身挥剑去刺。 但敌在左侧,剑握右手,又猝不及防,到底慢了一步。 瓢泼大雨之中人马交错。 右骑冲出老远。骑士兜回战马,大惊失色地看到:左骑缓缓放慢了速度,马背上坐的人只剩了下半截,血水喷起半天高! 没等他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看站立原地的高大白影弯腰捡起了什么东西,向他这边用力一挥手。 右骑的骑士翻身落马。 一支投枪穿透了他的胸膛。 奴隶贩子阿南迪耶布和他的打手保镖骑着马,不远不慢的跟在后面,满心期待着能欣赏卢修斯被杀的惨状。 却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这一幕。 两个美尼斯家族的精锐武士,一个照面就全都丧了命。 两个人顿时勒停了战马,远远的不敢过来。 阿南迪耶布手忙脚乱地掏出警哨放到嘴边开始吹,有多大力气就用多大力气。 阿娜达擦了擦脸上和眉毛上的水。 她也不管远处那两个心胆俱裂的“观众”,大大方方地牵过战马,将马背上的半截死人一把推到地下,翻身上马,骑着跑去远处,将另一匹无主的战马也牵了回来。这才策马跑回到那半截石柱旁,却发现平板上的人和武器都不见了。 “这里!” 她看见卢修斯从石柱后面狼狈地探出头,向她招手。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