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桑不明白:“小武,財產是媽媽留給你的,也不是去爭搶來的,為什麽不要?” 他的眼神很坦蕩:“如果我們是她親生的,繼承這些無可厚非,但我們不是。他們收養了我們,給我們吃住,供我們讀書,如果還拿走他們這麽多東西,你能花得安心?” 栗桑重重點頭:“小武,你說得對。” 此後的崔銘,稍顯消沉,暑期後,將他倆送入了寄宿製高中。 高中的學業顯然更為繁重,荊武依然堅持給栗桑補課。他打定主意,至少得讓她考上本科。 最後,她隻堪堪超過二本線三分,報考了C市的一所普通本科大學。 荊武大大松了口氣。 崔銘沒有閑暇顧及他們,給他倆在M快餐連鎖辦了會員,讓他們平日自己去吃飯。 夏天是一個充滿生機,洋溢活力的季節,處處青枝綠葉,只是太陽有點辣。 栗桑撐了一把太陽傘,舉過頭頂,少焉,往身側瞧去,說:“小武,你來打傘,今天太熱了。” 他接過傘,忽地,覺到她的臉在朝他湊近。 荊武佯裝鎮定:“你要幹什麽?” 她伸了右手,用指腹蹭著他下巴上那一點點的小胡茬。 “小武,你什麽時候長胡子了?” “男的都會長胡子。” “以前怎麽沒看見。” “隔兩三天就用剃須刀刮掉了。” “聽上去挺麻煩的,我的生理期一月來一次,我都嫌麻煩.” “栗桑!” “怎麽了.” 他忍了又忍,說:“你和男人講話時,能不能矜持自重一點?” 她懵懵地:“哦。” M快餐店。 栗桑點了蜜辣雞翅套餐,荊武的是台式鹵肉套餐,兩人開吃。 “小武,你都超重本線四十分了,怎麽不去念D省的那所重點大學?”她從餐盤裡夾了一塊雞翅給他,“好像比C大更好。” “我走了,你怎麽辦?” 她目光盈盈地望著他,眼神像某種小動物一樣。 他心裡莫名的有些開心。 “我的學校離你不近,但是只要有空,我就會去看你。記住,不準跟人談戀愛。” “為什麽?不談戀愛,以後我怎麽嫁人?” 他取笑她:“你才多少歲,就想著嫁人了?不準就是不準,以後如果嫁不出去,我娶你就是了。” 他的語氣既認真又像是在開玩笑,她分辨不清。 後來,栗桑又想,他們是姐弟關系,這種情況應該是不允許婚嫁的。所以,他果然是在開玩笑。 大學的幾年,她每天除了上課,其余時間幾乎都是在上網,看電影,玩遊戲。學業方面,隻堪堪維持住不掛科。 用一句話來總結,即是庸碌無為,得過且過。 而荊武,卻是恨不得把一分鍾掰成兩分鍾來用。 他學的是工商管理專業,但他大一考過了英語四級和日語N4,大二過了英語六級和日語N3,大三又通過了日語N2。 大三那年秋季,學校裡蜚短流長,談論的是一位大四學姐與某位當紅男星的緋聞。 同時,崔銘找他談了一次。 他這才知道,某位當紅男星是凌董的兒子,而那位大四學姐是凌董的準兒媳 崔銘說,此事必須保密,並吩咐他,只要有空閑,就跟在林墨身後,盡力保護她的安全。 靳武花了幾天時間,摸清了林墨上課的規律。 有一天,中午,陽光疏疏灑落。 他跟著林墨去食堂,卻看見有人故意撞了她。 林墨身旁有幾位學姐在維護她,他暫且沒靠近。 等到林墨幾人回宿舍去了,荊武從旁邊某位同學的手中“借”了一個只剩少許菜湯的餐盤,往一個方向走了幾步,直接扣到了那個尋事生非的女生頭上。 然後,他晃了晃手腕,純真無邪的臉上,表情無辜:“不好意思啊,手滑了,絕非故意。” 女生氣得倒仰。 然而,荊武沒料到此事的無休無止。 仲冬,又出了一場“蜘蛛事件”。 林墨的室友何語慧寫了一篇文章,在校內網上發表,指責某些同學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德行敗壞,不配為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學子。 自從這個寒冷的冬季起,荊武再也沒有看見過林墨,直到三年後。 他都有點害怕冬天了。 大四下學期,他和她進入凌氏集團工作,從實習開始做起。 荊武適應得很快,工作起來有條不紊,效率也高。 而栗桑. 公司食堂裡。 他們坐的是長桌,座位兩兩相對著能坐十幾個人。 “小武,我不會用打印機。” “不會就學,下午我教你。” “PPT也做不好。” “大學讀了幾年,你學到哪兒去了?” “我不像你那麽天資聰穎,不管學什麽都很慢。” 她略顯沮喪,低頭扒著餐盤裡的飯。 他手裡的筷子輕輕敲擊她盛著蘑菇湯的碗沿:“笨鳥先飛,勤能補拙。” 她聽進去了,開始努力,工作漸漸地步入正軌。 夏季,黃角樹的葉片被曬得發亮。 學校快畢業了,他們把行李往公司的職工宿舍裡搬。 宿舍是三室兩廳,六人合住,每個房間裡面住兩人。 他時常會買一些水果、小吃來看她。 她雖胸無城府,做不到八面玲瓏,卻也懂得與人為善,與同事的關系相處得比較融洽。 他慢慢地放心了。 工作的第二年,荊武對崔銘說了他的想法。 那天,辦公室裡沒有其他人,唯余他倆。 “你想好了?” “想好了。” “什麽原因?” 他微微低頭,沒有了平素談業務時的伶牙俐齒:“我” 崔銘淡然一笑:“不用說了,我這周找個時間和你去辦理手續。房子你自己看好,一會兒給你轉帳。” “謝謝。” 荊武回到自己的辦公桌,提筆寫了兩張內容一致的借條,簽名,按手印。 而後,起身,遞了其中一張給崔銘。 崔銘:“.” 從此,荊武開始了漫長的還債之路。 公司對出差員工的補貼比較高,獎金也發得多。是以,他經常申請出差。 栗桑有時一月都見不了他一面。 她發現,吃飯的時候,她會想起他,工作的時候,也會想他,夜晚打雷下雨的時候,那就更想他了。 好像這樣有點不對,她認為。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他們已經不是姐弟關系了。 宿舍裡的同事見她形單影隻,約她去聯誼。 或許是因為童年的原因,她在潛意識裡,對好吃的東西和鮮豔的衣服仍舊有些許的執念。 聯誼聚餐的場合裡,男的都是衣冠楚楚,女的也是精心打扮,聊的話題大部分與職業和往後的規劃相關。 挑的地方也大都是網紅美食店。 她覺得,還不錯。 沉浸在這樣的氛圍裡,仿佛可以暫忘了去想他。 烏飛兔走,日月如梭,不覺又是一年。 在栗桑以往的二十三年裡,似乎所有的事件加起來,都沒有這第二十四年的來得深刻。 陸軒少爺和林墨小姐訂婚了。 原諒她的詞乏,找不出一個恰當的形容詞來描述他們兩人,隻覺得既好看又般配。 後來小武說,可以稱為天作之合。 陸軒少爺性格比較冷,話少,但沒有一點架子。 而林墨小姐,則是她見過最美麗善良的人了。今年初調到秘書室來的小慧,與她是大學同學。 小慧雖然不是那種第一眼美女,但是氣質很好,眉眼沉靜之中,又有一縷溫婉。 夏日的一天,林墨小姐約她們去聚餐。 坐在桌子邊側叫小榮的那個人,她連續看了好幾眼,長得,跟他好像啊. 她於是遞了一串煮好的雞翅尖過去,開始搭訕。 沒過多久,她開始和小榮單純地交往。 周末,他們偶爾會買一桶爆米花、兩杯可樂,去看一場毫無營養的電影,或是去遊樂園、海底世界裡遊逛。 她隻同他牽過手。 當時的荊武,遠在外地,與她隔了個山重水複。 從同事口中得知她和別人談戀愛了,那晚,他像一尊雕像似的坐在街邊的一個噴泉旁。 燈光絢麗,水柱紛湧,他卻無心觀賞。隻覺得連吸氣時,心都有點發疼。 夏末,商場裡有許多服裝品牌在做促銷,栗桑想買一條裙子,於是約了小榮。 沒曾想與小榮的媽媽不期而遇。 小榮媽媽打量她的目光裡,隱含挑剔:“小榮,這是你交的女朋友嗎,怎麽沒跟媽提過?” 小榮正面避過,側面作答:“看看衣服,下午就回去了。” 她轉而問栗桑:“請問你父母在什麽單位工作?” 栗桑納悶,這種情況下,不是應該先問她本人的職業嗎? 往昔,遇上這種話題,她大都顧而言他,搪塞過去。這次,竟是莫名其妙地,不想再那樣了。 栗桑看著面前這位態度不算友好的中年婦人,目光毫不躲閃:“我沒有父母,在孤兒院長大的。” 小榮神色訝異。 他媽媽直接把他拉走,丟下一句:“這位小姐,我們家小榮不適合你,建議你找身份登對的人交往比較好。” 小榮回頭看了她一眼,還是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