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室裡的隔間。 小桑的桌面上多了一盆玉綠色的仙人球。 她用紙杯接了水,往盆子裡的土壤澆上少許。 “小慧,今晚有聯誼,在烤魚餐廳,你要去嗎?”小桑嘴角暖暖,眉彎彎的,“上次的聚餐得謝謝你,他長得不錯,人也挺老實的,我決定跟他交往看看。” “是叫小榮嗎?”何語慧對此人沒什麽印象,隻覺得他話不多。 “對,就是他,今天我可以陪你去,當作是吃飯也行。這家餐廳的泡椒味烤魚和香辣味烤魚特別好吃,好久都沒去了。” 小桑說完,準備去茶水間泡一杯牛奶巧克力。 何語慧望著她的身影,總覺得有一絲的違和。 她交男朋友了,還繼續去聯誼聚餐? 忽地,一個陰魂不散的聲音傳來:“你們,又要去聯誼?” 興許是昨天吃了不少林墨送來的荔枝,今日隱隱就有上火的征兆。 於是,何語慧這句話破口而出:“公司裡好像沒有規定下班後不能去聯誼。” 崔銘無聲看她,眸色似淺似深。 四周悄然。 何語慧沉靜了臉色,埋頭開始做事。 下午,天色驟暗,夏季的雨仿佛沒有什麽定性,隻聞雷聲轟隆,少時,暴雨如注,傾盆而下。 小桑略微遺憾:“看來今天不太方便去了。” 何語慧轉頭望向窗外:“也不一定,這個季節一般都是陣雨。下班的時候,可能就變小或者停了。” 說完,她的目光在窗邊那個空著的咖色坐椅上停留了幾秒,又不著痕跡收了回來。 崔銘在董事長辦公室。 這些日子,他愈發覺得,對有些人,有些事,好像無法維持冷靜,也無法再繼續旁觀。 然則,他向來不打無準備的仗,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他站在那裡,語氣仍是如往常一般波瀾不驚:“董事長,我有事要報告。” 凌柯珩面前擺放著泡好的鐵觀音茶,示意他說。 崔銘遲疑了一瞬。 凌柯珩鮮少見他如此,手指穿過紫砂茶杯的手柄,慢慢端起。 “是不是事情有點棘手?” “有點。” “無妨,你說。如果是資金或者人手不夠.” “我看上了一個女人。” 凌柯珩手裡的茶杯一滑。 崔銘料到他會有此反應,伸了手,精準無誤地托住杯底,待杯身平穩後,添了一句:“年歲差距有點大,她不一定願意。” “對方什麽年紀?” “與林墨小姐同齡。” 凌柯珩畢竟老謀深算,眉眼一挑:“你辦公室裡的?” 崔銘輕輕頷首。 凌柯珩忽而笑了,眼角有著細紋。 夜裡,雨剛停不久,空氣潤濕許多,風裡也帶了縷縷涼意。 何語慧從出租車下來,繞過地面上的水窪,往家裡走。 手機提示音倏爾響起,她拿出來看。 崔銘:後天出差,你還有一天的時間準備。 當時的她,壓根沒有警覺,他這番安排,其中蘊含著的用意。 兩日後,T市。 這座城市地理位置在C市的東邊,市郊有一個特別著名的溫泉景點。據說,多泡天然溫泉,女士可以美容養顏,老人可以延年益壽。 溫泉景區內,人工雕琢的少,大多半是自然生成的景,很有那麽些原生態的味道,故而招人青睞。 尤其是夏秋兩季,來這裡遊玩的人很多,有本地的居民,外地遊客也不少。 R酒店的一個分店就建在景區裡面。 當初,這一片溫泉景區才剛剛開始規劃,凌柯珩慧眼識珠,看中了這個項目。 然而,T市的兩家頗有實力的公司也表示要參與競爭,還顯露出了幾分勢在必得的意味。 崔銘深諳此道,表面上放任他們鷸蚌相爭,實則暗度陳倉。最終,凌氏漁翁得利。 T市的兩家公司反應過來遭了算計,但彼時大局已定,於是乎咬碎銀牙,揚言不會讓崔銘一行人活著回到C市。 最後,他仍是活生生的回去了,還活得風生水起。 此次,算是故地重遊。 白天談了正事。晚上,分店的佘經理在景區內的特色餐廳安排了一桌宴席,請崔銘務必賞光。 酒桌上,自然少不了一番觥籌交錯。 佘經理幾人紛紛勸酒,崔銘都幫何語慧擋了。 由此,佘經理不得不暗自佩服自己的乖覺。臨時撤掉了公關部的小琪小美小芸,總歸是沒有拍到馬腿上 天色暗下,路燈亮起,遠處的夜鳥偶爾鳴叫幾聲。 兩人繞過溫泉區,順著彎彎的石子路,往住宿的地方走去。 這條路是用許多特別小的石子鋪就的,踩上去有一種細微的磨礪的感覺。 崔銘走得很慢,何語慧微微轉頭看他,少頃,從單肩包裡掏出一顆青梅果,把包裝紙撕開,遞到他面前。 他停住了腳步,伸手去拿,手指有意無意地碰觸到她,摩挲而過。 手心傳來溫熱乾燥的觸感,她抿抿唇,收回了手。 崔銘把青梅果塞進嘴裡。 不知是梅子的味道清新,抑或是身邊的人兒合意,胃中的不舒服漸漸被壓了下去。 到了酒店,乘坐電梯往上。 他們住的是相鄰的兩個房間。何語慧幫他刷了房卡,打開了門,準備回身去隔壁。 驀地,腰上有溫熱,他的手環了過來,將她帶入門內,而後,又用另一隻手摘掉她那副礙事的眼鏡。 她的神色瞬時變得迷茫。 也許是酒精的蠱惑,讓他心底的波瀾被放大。 他低頭,覆了上去,在她唇上輾轉著,誘惑著,帶著香醇的酒氣。 何語慧短暫地失去了思維能力。 門緩緩合上,滿室寂靜,隻余他手腕上的機械表,嘀嗒嘀嗒走過的聲音。 她的手倏地緊握,單肩包的帶子被攥得變了形。 理智控制住自己沒有給他一巴掌,她略微使勁,將他推開。 “眼鏡還我。” 她眉眼冷淡了好幾分。 “你眼睛很嚴重?離了眼鏡,什麽都看不清?” 他用手指輕輕捏她的下巴,端凝著。 “不用你管。”何語慧偏過臉,聲音平靜而冰冷,“崔銘,你要是缺女人,可以讓佘經理幫你安排,我只是助理,不陪,睡。” 崔銘聽完,繃不住就笑了。 用何語慧的話來講,他笑得極其斯文敗類。 “你心思剔透,聰慧過人,就得出這麽個結論?” 他幫她戴上眼鏡,又伏在她左耳旁,語氣清晰:“我不缺女人,隻缺妻子。” 何語慧被他的邏輯弄得有點混亂。 他是想要征婚? 這又關她什麽事,難道自己工作上為他做事還不夠,私生活也要幫他打理嗎? 還是,他喝醉了?或許明天,他自己都忘了說過什麽,又做過什麽。 簡直是一場無妄之災. 回到房間,床墊和枕頭很軟綿。 何語慧疲憊地闔上眼睛,無力再做思考。 第二日,清早。 她這間房的視野很好,遙遙地能看見景區裡的一棵參天大樹。 只不過現在無心欣賞。 拿了手機和房卡,走到隔壁,往門上叩了叩。 崔銘隨意穿著浴袍,打開門,看著她,眸光不加掩飾。 何語慧往後退了小半步,道:“早餐時間。” “我要換衣服,你是進來等,還是.” 她急步往一旁避開。 崔銘淡笑,關上了門。 十分鍾後,一樓餐廳。 何語慧拿了一個培根麵包,一杯豆漿,坐在餐桌邊。 一小盅蝦仁雞蛋羹放在她面前。 “你吃的太少了,今天工作量大。” 何語慧緘默,半晌,對著雞蛋羹道:“謝謝。” 崔銘手裡握著一杯拿鐵咖啡,側眸看她的眉眼。 看得久了,又仿似變得益發秀色可餐了。 用完餐後,兩人回到房間。 他打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然後,拉出椅子。 “把這些帳對一下。” 何語慧神情微滯。 “我能不能拿回我的房間去看?” “不能。”崔銘悠然地走到床邊,躺了上去。 何語慧:“.” 昨晚的事,他好似已經忘了,但又總感覺有哪裡不對。 此人道行太深,從表面上,完全看不出內裡在想些什麽。 何語慧凝了凝神,逐行地看著屏幕上的財務報表。 崔銘靠坐在床頭,瀏覽手機裡的財經資訊。須臾,又抬起頭來,望向那個專心工作的身影。 她是個挺特別的人。 好幾年前,他已查過她的背景,因為她跟林墨的關系。 出身很好,大家閨秀,學識修養都不錯。 首次跟她打交道,是林墨從C市失蹤的時候。 手機關機了,信號追蹤不到,隻得暫時用別的方法去查。 林墨講究孝道,很可能不會告訴她祖父。事實也證明了,老人直到現在都不知道她生病的那段事。 不方便去打擾她的親人,那麽,就從她身邊的朋友查起。 宿舍裡三人,一個出國,一個回老家,剩下的,就只有何語慧了。恰巧,她還來凌氏當了實習生。 當時他派了人去跟她“溝通”,卻沒想到她為了朋友能嚴防死守到這個程度,寧願丟工作都不吐出一個字。 凌柯珩知道了,說這丫頭是個少見的,可以留在凌氏做事。 凌柯珩的眼光一向很準,他亦認為可行,就讓她先在子公司歷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