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抹阳光 随着东方一抹朝阳的出现，黑夜终于过去，整个城市好像复活了一样。 陈旧破败的老城区逐次被阳光照射到，那些低矮的棚户和青砖绿瓦的小楼很快被高楼大厦替换掉，那些现代化漂亮的小区飞速地蔓延出去，水网密布的乡村瞬间布满了别墅、高速公路和繁星一般的学校、市场、商务楼…… 整个裕江变成了一座庞大的城市，阳光几乎无所不在。 城市中也有闹中取静的片片绿色，尤其是围绕着城市中心的一座小山丘：裕惠岭。 裕惠岭的背面是一条运河，贯穿大半个城市，南面就有大片的树林，也是城市的绿肺之一。 一抹阳光穿透了树林，照进一处中规中矩的长方形园林式建筑中。 东边是新建的仿古建筑，两层楼都有一般三层高，翘得很高的飞檐是青色的，雕梁画栋是彩色的，窗明几净，相对应的是西边的老旧建筑，修补的痕迹很重，整个看上去好像蒙了一层厚重的灰。 这座东西连为一体的建筑，有个奇特的地方，东边大门恢宏华美，门头上写着“燕氏泥人博物馆”，西边是一个老式的铁门，上面也有一个门头“慎守居”。 裕江上点年纪的人都知道，这里是著名的手工艺大师，燕氏泥人传承人，燕氏家族最有权威的人燕慎守大师的居所。 这一抹阳光突然扫过进东边博物馆二楼一扇窗户。 “拉上窗帘！” 一个年轻大男孩闻言手忙脚乱地去拉窗帘，试图挡住这抹阳光，可惜拉了两次都不行。 这抹调皮的阳光则趁机钻到宽绰的陈列室里，在一个个保温保湿避光的陈列柜前转悠了一圈，还调戏似得在讲台上一位老者面前晃了晃。 “燕兴，你搞什么鬼！”老者头发全白，满脸满手的老人斑，一双矍铄的厉目扫过来。 燕兴十八岁出头，是这里的实习生。 他吓一哆嗦，一米七的个子瞬间变成了一米六，随口回了一句：“没什么鬼！” 顿时引来一阵哄笑。 陈列室里正在进行的是一月才有一次的大师讲座。 在场的是两个文化交流团体的参观者，主要是来自外地文化战线上的骨干力量，诸如书协作协的成员，一些相关的商人……还有随同他们前来的家属等等。 七八十人同时笑起来，顿时有些空气震荡。 燕兴更慌乱了，连忙摆手：“大家不要笑，笑声会引起共震……” 笑声更甚，直接淹没了燕兴越来越低的声音。 人群中一个年轻的姑娘快步走到燕兴身边，干脆利落地拉上窗帘，帮了大男孩一把，整个陈列室刹那间就暗了下来。 “安静！”老者声音洪亮，不怒自威，回声放佛钟鸣一般。 老者这一声“安静”，就像开关键一样，一下子关上了所有人的发声器。 他自然就是这里的主人，也是讲座的主讲燕慎守大师。 燕慎守的目光扫到哪里，那里的人不由自主地就站直了身躯，做出一副准备倾听的样子。 燕兴木木地站回原来的地方。 “还不开灯！”燕慎守的声音再降三个八度。 “哦！”燕兴打开了所有陈列柜的射灯。 陈列室一下子变得美轮美奂。 三十六个精美的泥人杰作顿时凸显在参观者面前，引起阵阵的躁动。 那位姑娘回到队伍里，作为领队，她小声地提醒自己这边的参观者：“大家站在原地别动，先听燕大师讲完，会安排自己自由参观和拍照呢。” 另一队的领队也是个姑娘，她做着同样的事情，不过安抚完队伍之后，她挤过来。 “晓琳，你帮那个小呆子做什么？是不是看人家木木的，又帅气，想和他谈对象啊？” 晓琳啐了同伴一口：“胡说什么呢，我也姓燕，他是我族弟，很可怜的，初中毕业的时候，爹妈就出了车祸，要不是慎守爷爷做主，他连职校都不能读下去。” 同伴大眼睛眨了眨：“他还真可怜，不过读了职校干嘛在这里做杂工啊。” “什么杂工，是实习生，他一门心思想学泥人呢，可惜慎守爷爷不可能收他为徒的。” “为什么啊？” 燕晓琳叹息一声：“你不懂，捏泥人也要有悟性的，而且裕江燕家祖辈都是捏泥人的，还有别家的，要出头很难，燕兴他……再用功也没什么前途的……” “这倒是，像慎守大师似得，只有获得了国际承认的手工艺大师才能算数……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想出国了……哎，我也想出人头地呢……” “别多想了，听讲座吧。”燕晓琳笑笑。 同伴撅噘嘴：“每月都来一次，都是老一套，我都听腻歪了，就没点新鲜的……还这么准时，就跟大姨妈一样……” “噗嗤……”燕晓琳没想到同伴这么说，一下子笑出声来。 讲台上，燕慎守瞪了一眼过来。 两个女孩立刻乖乖闭嘴，一本正经听讲座。 “泥人是裕城的特色手工艺，在解放以前却只是一项糊口的营生，利用山上的黑泥，制成百姓们喜闻乐见的摆件，挣两个小钱，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同样是裕城地区的特产，同样是泥制品，紫砂壶艺人的地位就远远高于泥人艺人，不得不说这是泥人艺术的悲哀。” 一位白发苍苍，满脸满手老人斑的老者用自嘲的口气说着，他的手落到面前一个玻璃展示柜上，掀开上面的遮布。 柜子里是一个泥人，没有彩塑，表面已经有很多裂纹，不过还是能够很清晰还原出一个健康美丽的女子造像。 “这是我的成名作女娲造像，已经有五十多年了……” 话音未落，房间里成片的“咔咔咔……” 参观者此时纷纷拿起了相机，涌上来拍摄。 “按规定……不可以……”燕兴糯糯地想要阻止。 燕慎守退后几步，对他摆摆手：“泥人本质上就是个把玩件，没那么金贵！燕兴，随他们去吧！” 燕兴皱皱眉，看着精美的女娲造像，他只觉的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