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说话的人太多 沿着漆黑的斜坡，走了有十米的样子，燕兴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 这时，他发现左侧有一个门户，轻轻一推，眼前的一幕几乎让燕兴窒息。 这时一个斑斓的世界。 两三百平米的空间里，有三十六根柱子，而光线是从四面的墙角线附近照射下来的，燕兴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老洋楼地基的石缝里会有那么多七彩的玻璃。 小时候，他和很多附近的小朋友都曾经尝试从里面挖一块出来，从来没成功过。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这是用来采光的，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恶趣味才导致建筑师用了彩色玻璃，不规则的很多块。 待在这里星空一般的地下室里，燕兴已经有一种被沐浴过的感觉，他的视线落了下来。 柱子之间有很多的架子，架子上不仅有泥人还有各种的收藏品，像瓷器漆器竹木器之类的。 到不全是玩物，还有很多的工具，燕兴看得出来，很多是制作泥人的工具，都是用过的。 再看墙角还有大型的用具，最让燕兴感兴趣的是一个长方形的物件。 上面盖着一层遮布，厚重的灰尘覆在上面，根本看不出材质。 触手之后才感觉是丝绸锦帛之类。 燕兴借着斑斓的夕阳幻彩，轻轻掀开了遮布。 “泥人张” 燕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张彦家的地下室里，和“泥人张”相遇。 蔡婆婆说过，这是张家的祖宅，现在不过是被黑心贼们霸占去了！ 蔡婆婆说过，张家总是要回来的！ 蔡婆婆说过，该还的帐一分也少不了！ 张家…… 尽管燕兴对“泥人张”这个字号怎么平白消失，怎么被人封口的过往很好奇，不过燕兴更好奇的是，这巨大的匾额怎么就会在这里。 泥……人……张…… 燕兴的视线过处，泥人张三个斗大的字瞬时散发出金光来，点点金光像给风吹起的金沙般弥漫在地下室的空间里。 燕兴面前，这些金沙汇拢成金色的龙卷风，一路吹过去……将数排架子上三十七尊泥人一一拂过。 金沙过处，尘埃落尽，一尊尊泥人焕然一新，似乎被鎏上了一个金箔。 “回娘家，张根水。” “杨六郎，张珂。” “苦窑十八年，张数。” “八子闹春，张虎来。” “姜太公，张英。” 一尊尊看过去，燕兴放佛开启了一个新天地。张氏泥人和裕城其他家的泥人最大的区别，被燕兴看了出来。 早期的张氏泥人也秉承了惟妙惟肖的特点，更像是真实的记录场景，而后面的泥人和燕氏等泥人造型有靠拢的趋势，也开始圆润起来。 “喂，三哥，这里的线条不是应该抠进去吗，为什么我看到你捏的时候是鼓出来的？要不试着用拇指的的指甲沿着这些泥人的线条试一下……”燕兴此时的耳畔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话。 “贾老板，我知道你表演的时候，双手是握在一起的，可是要让我捏出十根手指来，难度太大，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上色的时候画出来？呵呵，感觉有点矮胖……可是有喜气啊！” “儿子，每个泥人大小重量，其实和泥人创作者的手有很大的关系，他们能托起多大的重量，食指和拇指张开最大的距离，还有双手合拢最大的圆径，你捏的小点没关系，只要效果出来就行。” “捏泥人，可不是形似即可，还需要神似，你看这个杨六郎其身材比较夸张，上身健壮，而双腿几乎就看不出来，可是尊泥人却是张珂的巅峰之作，为什么？因为传神，杨六郎的眉头为什么紧锁，他的眼神……” “据说，这尊杨六郎的原型就是裕剧名家曹本亮，人称金锤亮，声若金锤，铿锵有力，音似裂帛，绕梁三日，裕剧武将戏大开大阖，讲求动作夸张，表情变化，不过金锤亮的这出杨六郎最大的亮点在于，表情动作随着唱腔变化，端得是唱念做打样样出彩。” 燕兴越听越激动，他感觉到这些泥人似乎每一个都有很多的故事，也有很多的技巧在里面，燕兴如痴如醉，浑然忘了时间。 而这时，上面小屋里，张彦坐立不安起来，她几次想要钻床下喊一嗓子，可是又怕被蔡婆婆听到。 她也不知道地下室里有什么，更怕的是有什么鬼怪之类……或者是可怕的动物，像大蟑螂、大老鼠…… 张彦竖着耳朵听蔡婆婆房间里的动静。 蔡婆婆也有个收音机，这会正好是播放评书的时间段，讲的是大明英烈传，正说着胡大海呢！ 突然张彦脸色涨的通红，她却一动不敢动。 隔着厚实却年久失修的房门，蔡婆婆悄声将耳朵贴在了门上，浑浊的双眼溜溜转了一圈。 婆婆要是进来怎么办？ 该怎么解释燕兴的人去哪里了？ 要是被蔡婆婆发现燕兴知道了地下室，蔡婆婆会不会打他啊？ 张彦的脸色都能滴出水来，她的心跳着跳着都快跳出嗓子眼来。 这时候，一双手从她身后伸出来，将张彦环在胸前，双手按在她的手上，指肚划过她的手背的时候，张彦一下子松弛下来。 “小彦，你捏的泥人怎么是扁脸啊，其实你要把泥人的鼻梁捏出来，就像这样，用指甲拎出一点点泥，然后用指肚一推，就能把鼻尖表现出来。” 燕兴的声音很柔和，张彦将头微微一侧，靠在他的胸膛上，逐渐呼吸轻缓，眼睑就有点搭下来：“我不学了，我有点困呢……我不睡着你不许走哦……”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哥哥哄你睡啊？”燕兴轻声说着，却将她托到了旁边的床上，顺手将她头发上和膝盖上的脏东西拾走。 门外蔡婆婆回到房间里，继续听着“胡大海一个健步就挡在了常遇春身前……” 好孩儿，婆婆不会看错你的，只不过张家和燕家…… 蔡婆婆的一声叹息，燕兴根本没听到，他已经走出院门，头顶满是星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