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有双眼

25岁的乔嫣从美国FBI特工学院毕业后,回到家乡海都,成为市公安局的一名犯罪画像师。她居住在逐浪岛(原型鼓浪屿)上的乔氏府,那是岛上的历史风貌建筑。上班的第一天,她在等候渡轮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的背影,觉得像极了某个男人。 乔嫣正式加入公安局新成立的特别侦查组,特别侦查组由乔嫣和其他三名女成员——从大学借调来的心理学教授曾锦苓、擅长心理学的刑警莫语晴和计算机高手万星组成,主要通过对作案手法、现场布置,犯罪特征等的分析,来勾画案犯的犯罪心态,从而进一步对其人种、性别、年龄、职业,外貌特征、性格特点乃至下一步行动等作出预测。她到刑警支队支队长尉迟弘的办公室报道,见到了那位英气逼人而又冷若冰霜的顶头上司。那是个光华耀眼而又神秘莫测的男人,两人产生了微妙的交集。

爱的疼痛
万星按照尉迟弘的要求侵入章天葆的电脑,有了很大的收获。她将电脑中的几个加密文件夹全部复制,其中有两个照片文件夹, 一个里面全是乔嫣的照片,都是偷拍的,有在公安局的,也有在外头的。
“这人是个跟踪狂吧,乔嫣怎么就被他盯上了。”万星偷眼瞧看尉迟弘,他未发一言,脸上是阴沉欲雨的表情。
另一个文件夹里,全是另外一个年轻漂亮女人的照片。“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女人的长相气质,和乔嫣很相似?”万星看了半天照片后得出结论。
尉迟弘听了万星的话后凝目细瞧,照片中的女人丰姿冶丽,风情万种,的确和乔嫣颇为相似,当然若论姿色气质,乔嫣更胜一筹,他立即让人去调查照片中的这个女人。
还有一份加密文件,是章天葆所有病人的私密资料。查看那份资料后,竟有了相当惊人的发现。达芬奇校园案的凶手张平,为同学复仇的郑朝晖,儿子在踩踏事件中丧生的柯以飞,还有张雅洁所说的制造炸弹的高手胡立坤,都是章天葆的病人。
乔嫣看到那份名单后也相当惊讶,随即脑中有灵光一闪,那天晚上章天葆和人打电话时所说的“看烟花”,她忽然明白其中的含义了。 “对于炸弹犯来说,爆炸就像放烟花。烟花,就是指炸弹。胡立坤是章天葆的病人,章天葆诱导他犯罪。”乔嫣觉得心惊肉跳的,“我听到章天葆说,现在这个社会,人的存在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没必要一个人凋零。对方一定就是胡立坤,他要制造爆炸,章天葆告诉他现在不是时候,还要做准备。”
尉迟弘的面色也很凝重。“我们不知道爆炸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无法采取措施应对。在爆炸之前,他一定会有所行动,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我们先找个时间去拜访杨瑞德,关于他受到威胁的事情,有必要了解一下。顺带问问老照片的事。”
乔嫣点点头。“时间你定,我都可以。”
“那就周六下午吧,杨瑞德住在逐浪岛上,正好周六贝贝生日,我哥想请大家聚聚。”尉迟弘见乔嫣面露惊讶之色,无奈地笑了笑,“自从见到梁筱莜后,我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脾气好了,人也精神了。爱情的力量实在很伟大。”
“可你不是说,梁筱莜对苏西一往情深,那钟恺……”乔嫣不由得为钟恺担忧起来,如果注定是伤心的结局,投入越多,伤害越大,一旦梁筱莜离去,钟恺不知道又该变成什么样了。
尉迟弘却微微一笑,那是一种含蓄而耐人寻味的笑。“梁筱莜的确对苏西一往情深,但是,现在钟恺身边的那位,真的是梁筱莜吗?”
乔嫣愕然望着他。“你的意思是,那不是梁筱莜,而是梁筱凉,贝贝的亲生母亲?”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但是,那天回船屋时,我留意到,梁筱莜看我哥的眼神,绝对不是小姨子看姐夫的眼神。除非她在短时间内迅速移情别恋爱上了我哥,否则的话,就只有我猜测的那种可能性了。”尉迟弘的目光有些深沉,“我更倾向于自己的猜测,我哥不是傻子,如果我都能留意到,他不可能看不出来。也许两个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也不明白,他们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如果真是那样,梁筱凉面对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却不愿相认,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乔嫣的眼前浮现出那张清秀雅致的脸庞,和那对沉默、忧郁的双眸,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杨瑞德住在逐浪岛上一栋新盖的别墅里,别墅十分豪华气派,他本人却是衣着朴素,相貌也平淡无奇。
“威胁我的人,是瑞鑫制药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安燕妮。”杨瑞德坦诚相告,“瑞鑫财大气粗,我的企业和他们有业务上的往来,不想因为收购海文卿故居得罪了他们,后来就作罢了。”
“安燕妮亲自来找你吗?”尉迟弘问。
杨瑞德说是的,他原先就和安燕妮相识,安燕妮到家中做客,委婉表示希望他能够放弃收购海文卿故居,因为瑞鑫也看中了那块地,有意向收购。当然,到目前为止瑞鑫都没有任何动静,但他既然放弃,也就不再过问那件事情了。
“我们来,还有件私事。”尉迟弘从口袋里取出从罗漪那里翻拍的黑白老照片,“想请你辨认一下,照片中的两个女人,是不是乔氏府的六姨太兰谷和她的养女兰心。”
杨瑞德接过照片端详少顷说:“我前段时间从网上拍到几张关于乔植家族的老照片,我去拿来对照一下。”
他很快拿来照片,在老照片中,有外籍教师正在为一位扎着传统长辫子的少女上课的画面,照片上有英文说明,画中少女是乔植的女儿,叫兰心。比对之下,与罗漪收藏的照片中的少女是同一人,那么毫无疑问,兰心就是罗漪的外婆余情了。
“玛丽·勒布伦的画作你们知道吧,有一幅收藏在博物馆。”杨瑞德忽然对尉迟弘说,“我听说那幅画是你的曾祖父捐赠给博物馆的。”
尉迟弘点头说知道。
“博物馆的那幅画,画的是人物的背面,还有另外一幅正面的画作,流到了国外,前两天刚刚在拍卖会上引起轰动。”杨瑞德进到书房,找出了一份《世界艺术报》,翻到关于画作拍卖的那一页,递给尉迟弘。
醒目的大标题,“玛丽·勒布伦画作拍卖纪录再创新高,神秘买家为九旬老人”。 据报道介绍,苏富比拍卖行在美国纽约举行艺术大师作品拍卖会,玛丽·勒布伦的画作《蔷薇花下的少女》拍出高价,以 3680万美元成交。这是继去年玛丽·勒布伦的画作在苏富比拍卖会上以 2140 万美元成交后,拍卖纪录再次创新高。
玛丽·勒布伦是二十世纪初期享有世界性声誉的杰出美国女画家。她曾游居中国的逐浪岛,《蔷薇花下的少女》便是她在逐浪岛期间创作的。该作品由纽约的一家画廊委托拍卖,拍下画作的是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身份的神秘老先生,据说已年过九旬。有人看到老先生对着画作泪流满面,这背后应该隐藏着什么动人的故事。
“那位神秘老先生是……”乔嫣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我爷爷。”尉迟弘立即接口,“他一定是通过洪浩联系上了那家画廊,得知画廊要将画作委托拍卖,便亲自赶到了拍卖现场。”
乔嫣深叹了口气,老人对着画作流泪的背后,隐藏怎样刻骨铭心的深情,怎样至死不渝的眷恋?
雨季还没有结束,冷风寒恻恻的吹拂着,细雨无边无际的飘洒着。尉迟弘执着伞,和乔嫣并肩走在蒙蒙的细雨中。雨在伞上细碎的敲击,像一首动人的小诗。她的头靠着他的肩,他的手揽在她的腰上。苍茫的雨雾交织成了一张大网,他们走在网中,走在雾中,走在那片苍茫里。
船屋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新的保姆还没有找到,贝贝的生日晚宴主要由梁筱莜负责筹备,据说她为了给贝贝过生日,把儿子暂时寄在了邻居的家里。
梁筱莜在厨房里忙碌,钟恺给她打下手。外面客厅里除了尉迟弘、乔嫣和贝贝外,万星、曾锦苓和孙嘉铨也来了。万星和孙嘉铨都是贝贝指定邀请的人选,既然邀请孙嘉铨,钟恺便连他的母亲也一并请来了。
贝贝缠着孙嘉铨给他吹笛子,孙嘉铨便吹奏了一首欢快的曲子,笛声嘹亮,旋律悦心,贝贝和着音乐摇晃,手舞足蹈的。一曲终了,众人都鼓掌叫好。曾锦苓望着儿子,笑得自豪。
船屋的餐厅内灯烛辉煌,梁筱莜烧了整桌的菜。钟恺开了一瓶香槟酒,一瓶白兰地。梁筱莜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件浅蓝色有小荷叶边的毛衣,蓝格子的长裙,长发垂肩。和在医院时相比,乔嫣能感觉到她明显的变化。她的面颊红润了,不复被一身黑衣包裹时那种不健康的苍白。她的笑容增加了,身材也稍稍丰腴了一些,看起来更增加了几分女性的妩媚。
钟恺给自己倒了一满杯酒,站起身来,双手捧杯,满脸激动。“今天贝贝满七周岁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贝贝的爱护。这些年我对她的关心实在太少了,多亏有你们……”他喉咙哽塞地说,“我今天当着大家的面郑重承诺,以后一定会加倍地对孩子好,以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
贝贝光顾着和孙嘉铨说话了,钟恺说的什么,她根本没听进去。倒是坐在他身边的梁筱莜,眼眶潮湿地望着他,目光中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
钟恺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又挨个儿给在座的各位敬酒。
钟恺喝了许多酒,梁筱莜忍不住悄悄握住了他的手腕,柔声说:“别喝了,你已经喝得太多了!”
“人生难得几回醉。”钟恺盯着她,眼睛灼灼发光,“今天是个喜悦的日子,我已经期待了整整七年。七年,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我怎能不醉一醉呢?”他再干了一杯酒。
梁筱莜神色复杂地背过身,用手背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晚餐尚未结束,尉迟弘就接到李颙洵的电话,让他到局里去一趟,他只能抱歉地先行告辞离开。其他人则继续享用晚餐,又陪贝贝吹蜡烛,切蛋糕,孙嘉铨还用笛子吹奏生日歌助兴,餐厅里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吃过蛋糕,外面雨停了,贝贝要求孙嘉铨陪她出去玩,孙嘉铨便带她出去了。曾锦苓抢着帮梁筱莜收拾碗筷,剩下乔嫣和万星没事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各自出神。
没过多久,就见梁筱莜搀扶着钟恺过来。“帮我扶他回房间去行吗?”梁筱莜恳请乔嫣和万星帮忙。
乔嫣正要起身,乔嫣想起尉迟弘说的,梁筱莜,其实很可能是梁筱凉,她仔细观察了钟恺,他应该是在装醉,于是扯住了万星的手臂。
梁筱莜见乔嫣和万星都坐着不动,只好自己一个人扶钟恺回房间。钟恺身形高大,娇小的梁筱莜几乎承载不住他的重量,一步一步走得很费劲。
过了一阵子,忽听得女人的叫喊声遥遥传来。乔嫣惊跳起来,迅速冲出客厅。她冒雨跑到院子里,抬头向上望去,隐隐看到钟恺和梁筱莜纠缠在一起。她跑上楼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上楼,便瞧见钟恺一把抓住了梁筱莜,他的眼光 痛楚而凌厉。“好了,筱凉。不要演戏了!告诉我,为什么要冒充你的妹妹,为什么不敢认我?”
梁筱莜颤栗了一下,钟恺没有忽略她这一下颤栗,立即,他一把拥住了她,把她紧紧的抱在他怀里,俯下头,他深深吻住了她。
梁筱莜挣扎着,却挣不开钟恺那强有力的胳膊,她屈服了,任他拥抱亲吻。
钟恺抬起头来,他的眼睛狂野而热烈。“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要欺骗我?你知道这七年我想你想得有多苦吗?”
“我是筱莜,不是筱凉。”梁筱莜软弱地辩解。
“我不是瞎子,自己的妻子,难道还分辨不出来?”钟恺一把将梁筱莜拦腰抱起,梁筱莜惊叫起来,开始拼命挣扎,她挣扎间瞥见了乔嫣,高声呼救:“快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乔嫣目瞪口呆地望着梁筱莜,她看得出,刚才钟恺吻梁筱莜的时候,梁筱莜虽然表面上抗拒,实际是沉迷于其中的。这会儿呼救又是为什么,欲拒还迎吗?可她为什么说“救我们”,而不是“救我”?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钟恺将梁筱莜抱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砰然巨响夹杂着梁筱莜的哀声狂叫:“不可以!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万星也闻声赶来了。“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乔嫣茫然犹豫着,如果真是梁筱凉,夫妻破镜重圆,是好事。但是,梁筱莜的哭喊声凄厉高亢,哪里有半点夫妻破镜重圆的愉悦,分明透着浓重的悲哀和绝望。
她越听越觉不对劲,正想上前敲门,哭喊声却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听着面红耳赤的声响。外面又在下雨了,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那声音甚至压过了风雨声,清晰入耳。
乔嫣和万星站在走廊上发怔,雨丝扑面,她们也没有挪动。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梁筱莜走了出来,她衣衫凌乱,步履蹒跚,面容憔悴。她的身子贴在墙面上,抬起眼睛来,望着乔嫣和万星,她的嘴唇白得像纸,轻轻的蠕动着,话还没说出来,人就软软地滑了下去。
乔嫣冲过去扶住她,她拽住乔嫣的手,她的手指冷得像冰。她在乔嫣耳边挣扎的、无力的低语:“你们这是见死不救。”
钟恺正好追出来,梁筱莜的话刺激了他,他用力握住她的肩,嘴里喃喃的、胡乱的喊着:“见死不救?我们本来就是夫妻,你明明还是爱我的,为什么非要这么别扭?”
“先扶她去坐下,她连站都站不稳了。”乔嫣及时制止钟恺近乎失态的行为。
钟恺面露尴尬之色,遂和乔嫣一起将梁筱莜扶进了隔壁的小客厅。
梁筱莜靠在沙发里,似乎全身都已脱了力,衰弱得像是立刻会死去。钟恺心疼地盯着她,整个脸孔的肌肉都扭曲了。
梁筱莜一瞬也不瞬的望着钟恺,她的脸白得像大理石,嘴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半晌,她才开了口,声音像来自遥远的深谷,低沉而沙哑:“我……是梁筱凉。我欺骗你,不敢认你,是因为不想害你。可我……还是害了你……”她双手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会害了我?”钟恺在梁筱凉面前蹲下,轻捧起她的脸。
梁筱凉的身子缩了缩,可是,她很快紧紧的抱住了钟恺,悲切之极地说:“你不该强迫我,我……我……真的感染了艾滋。”
不光钟恺如遭电击,乔嫣和万星也都惊呆了。室内倏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窗外的风雨,不停的叩着窗棂,发出簌簌瑟瑟的声响。
终于,钟恺率先打破了死寂,嘶哑得近乎失声:“什么时候的事情?”
“七年前。”梁筱凉嚅着,那样软弱,那样飘忽。
“这就是你离开我的真正原因?”钟恺脸色惨白,眼睛发红。
梁筱凉闭上眼睛,她靠在那儿,长发半遮着脸庞,显得又苍白,又衰弱,几乎是奄奄一息。
钟恺的眼里蕴满了泪光,他的眼光渴求的在她脸上逡巡,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说:“现在好了,我也被感染,你就不用再想着离开我,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了。”
梁筱凉睁开眼睛,不信任地看着钟恺,不知道看了多久,她好像才真有些相信他的话了。“你不恨我?”
钟恺瞪了她好久,挣扎在自己那份强烈的悔恨与痛楚里。紧闭着嘴,他的脸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梁筱凉用牙齿咬紧了嘴唇,她几乎要崩溃了,但勇敢的直视着他。
“恨!恨你那么狠心的一走了之,这七年半点音讯都不给我,”好半天,钟恺从齿缝里挤出这些字来,“但我更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弄清原因就放你走。如果我知道,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我们也不用忍受七年的分离之苦。
梁筱凉的泪水哗然决堤。“我没多久好活了,艾滋病潜伏期普遍都在 8 到 9 年,我已经过了 7 年。这些年,我躲在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一个人生活,我已经平静等待死亡的到来了。可是,筱莜告诉我,苏西出事了,尉迟弘到家里找过她。我实在太想念你和贝贝,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我可以利用筱莜的身份,和你们相处一段时间,这样就死而无憾了。我就是害怕传染给你……没想到还是……”
“我宁愿被你传染!”钟恺激动的、低哑地说,“思念的滋味太痛苦了,两个人在一起相伴度过短暂的时光,胜过一个人熬过孤苦漫长的岁月。现在还不算太晚,不管一年、两年还是更多年,我们好好在一起,也尽量多陪伴贝贝。我自己是医生,也许有办法延长你的生命,让我们一起看着贝贝长大。”
梁筱凉的眼睛大大的睁着,她伸出手去,轻触着钟恺的面颊。“你……是个傻瓜。”
“你还要这个傻瓜吗?”钟恺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他的眼睛如此深情地闪着光芒。
梁筱凉投进了他的怀里,用手攀着他的脖子。立刻,他们紧紧缠在一块儿,热烈的、激动的拥吻着。钟恺似乎要把他全身的热力,和全心的感情,都在一吻中发泄殆尽。更似乎想把他所有的生命力都藉由这一吻注入梁筱凉的身体里。
乔嫣和万星带着满心的震撼,静悄悄地离开了。
离开船屋,与万星分别后,乔嫣独自一人撑着伞,向乔氏府走去。她走得很慢,脚步和思想一般沉重。直到肩膀被人搂住,她才惊觉回头。
“发什么呆呢?”雨珠闪耀在尉迟弘的额发和睫毛上,由于走路急,他微微有些喘,“我回到船屋,听说你刚走不久,就追过来了。李局就是找我弄份材料,很快就解决了。”
“你哥他……”乔嫣的眼睛明亮而湿润,她将钟恺和梁筱凉的事,原原本本的对尉迟弘说了。
尉迟弘听着,眉梢蹙起,眼底的忧郁色彩逐渐加重,脸色变得黯淡而苍白。好半天后,他把她的双手阖在他的手里,用微带震颤的声音说:“如果事后补救及时的话,未必会被感染。但是,看着自己深爱的人一步步走向死亡,那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够承 受的。”
“怎么补救?”乔嫣问。
“可以打免疫球蛋白补救。”尉迟弘那深沉的表情,忧郁的眼神,使乔嫣心中酸酸楚楚的绞动起来。“会不会,他为了更好地和梁筱凉生活在一起,连补救都不肯了?”
尉迟弘呼出一口长气。“应该不会,他还有对贝贝的责任。贝贝已经注定要失去母亲,如果再失去父亲,就会成为可怜的孤儿,他不会那么狠心。”
两人都怅然若失,陷入一种迷迷惘惘的境界里。远远的,有个人影向他们缓缓移动过来,他们一时都没有察觉到。来人是乔然,她没有打伞,全身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失魂落魄地走在雨中,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再一次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今晚,吕斌的妈妈约乔然一起吃晚餐,说无论如何都想见她一面。吕妈妈在电话里的声音亲切温和,让乔然一开始的紧张情绪缓解了不少,人家长辈主动约她见面,她自然没有推托的道理,于是精心打扮一番,换上自认为最得体的衣服,赴约去了。
吕斌的妈妈名叫许美玉,副处级公务员干部,吕斌的爸爸也是公务员,官至副局长,吕斌是独生子,家境很不错,这些之前吕斌都告诉过乔然了。
许美玉把地点定在对岸轮渡附近一家经营东南亚菜的特色餐厅,这样两人都方便。
“这里的菜肴以泰国料理为主,咖喱尤其棒,很符合年轻人 的口味。”许美玉看起来挺年轻,气质也不错,就是身材明显发福了。她风风火火、快人快语的,“我听吕斌说你是很有小资情调的,所以专门选了这家餐厅。你可千万别跟阿姨客气,想吃什么随便点。”
“谢谢阿姨。”乔然感动于许美玉的用心,同时她又是拘谨不安的。她以为吕斌也会来,但许美玉说,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吕斌没空,来不了。”许美玉笑容温和,“而且有些话,我想单独和你说。”
乔然忐忑不安的,不知道许美玉想和她说什么,还要背着吕斌。
许美玉将菜单递给乔然,乔然客气地说她不忌口,随便什么都可以吃,许美玉便自己点了咖喱蟹、奶油焗墨鱼仔、冰冻凤尾虾等一大堆的美食,菜上来后,一个劲地让乔然多吃点,说她太瘦了,该补补身子。乔然的食量很小,但盛情难却,只能不停地夹菜往嘴里塞。
“真是个实在的姑娘。”许美玉笑望着乔然,忽的叹了一口气,“阿姨其实很喜欢你的,真是可惜了。”
乔然的心脏猛的紧了紧,有股冷气直透心底。她勉强将口中的食物咽下肚去,又喝了一大口茶,然后精神高度紧张地望着许美玉。
“乔然啊。”许美玉终于进入了正题,“我和吕斌他爸一直想见见你,但吕斌老说你还没做好准备。前两天我终于知道,你躲着不敢见我们的原因了。”
乔然的心脏像捶鼓似的敲击着胸腔,她的脸色变得相当苍白。
“吕斌姑妈的女儿在逐浪岛上的医院工作,你曾经在那家医院住院,她认得你。”许美玉依旧面带微笑,但乔然已经嗅到了某种风暴来临前的气息。她几乎可以感到那风暴正袭向她,要将她吞噬。
“吕斌把你夸得完美无缺,我和他爸也把你想象得非常完美。但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你会是之前逐浪岛上连环强奸案的受害人之一,而且那案子还是吕斌经办的。”
乔然脑子里轰然一响,像有个雷在身体里炸开,全身都爆裂粉碎,飞散到四面八方去。但她的意识依然清醒,她努力挺直背脊,望着许美玉。
“你是受害者,阿姨很同情你。但是,同情是一回事,娶来当儿媳妇是另一回事。吕斌已经被你迷得晕头转向,什么都不管了, 但我们做父母的,不能跟他一样胡闹。”许美玉态度坚决,“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他向来是我们做父母的骄傲。别怪阿姨说话太直白,你是知道的,人言可畏。如果他因为娶了你而成为亲戚朋友的笑柄,让我们家的脸面往哪里搁。这事对他,对我们家都太不公平 了。特别我们本地人,思想还是比较保守,接受不了你这样的。”
乔然低垂着头,悲切地说:“我早就知道,命运不会对我这 么好。”
“你如果真心爱吕斌,就多为他想想吧,你不能成为他人生的污点,毁了他。”许美玉清晰的,一字一字的说,“撇开那件事来说,你本身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事实终归是事实,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只能怪我们没有缘分了。”
“我明白了。”乔然忽然凄楚的笑了起来,她的眼眶干干的,声音苦涩、苍凉,而绝望至极,“我会让这个污点消失,再也不会对他的人生造成任何影响。”
“你明白就好。”乔然的话对许美玉而言,就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总算是免掉一场“家门之辱”。
乔然站起身来,对许美玉缓缓的点着头,语气深刻:“我祝福你们。祝你们找到一个真正配得上吕斌的,真正完美无缺的女 孩!”她一口气说完,再也不看许美玉,甩了甩长发,毅然的掉转身子,冲出餐厅,冲进了苍茫的雨雾中。
伞落在餐厅里了,乔然就这样在雨中走着,意识依然清明,思想依然清晰。疼痛从她的四肢百骸向心脏集中,以至于整个心脏绞扭着痛成了一团。她走到轮渡码头,上了渡轮,又在逐浪岛上行 走,她只想耗尽自己的体力,遏止住沸腾的情绪和刻骨铭心的疼痛。
当乔然走近乔氏府铁门时,乔嫣终于发现了她。
“小然!” 她着急地冲过去为乔然撑伞挡雨,“怎么也不打伞,会感冒的。”
乔然站在那儿,眼光直直的看着乔嫣。
乔嫣呆住了,立即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情。
尉迟弘也走上前来。
“一起进来吧。”乔嫣忽然间觉得很需要尉迟弘的力量支持。
“方便吗?”尉迟弘担心惹恼了卓莠琴。
“这个时候,我妈应该睡了。”乔嫣拉住他的胳膊,好像生怕他走掉。
尉迟弘应声“好”,就和乔嫣一起陪乔然进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卓莠琴和阿秀姨都已经睡下了。三人上楼,进了乔然的房间。乔嫣取来毛巾,给乔然擦拭头发和面颊。乔然呆呆地站着,脸色惨白而毫无表情。她就这样默默的瞅着乔嫣,然后,她的身子缓缓仆进了乔嫣的怀中。
乔嫣惊悸地抚摸着乔然那弓起的背脊,张着嘴,想说话,却无法出声。
泪水突然像开了闸的洪水,一下子就涌出了乔然的眼眶,迅速的泛滥开来,濡湿了乔嫣的衣服。“吕斌妈妈说我会成为吕斌的人生污点,让他们在亲戚朋友 面前抬不起头……”乔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明明不是我的错,也不是我主动勾引吕斌的,为什么我却好像十恶不赦?”
乔嫣重重的吸一口气,好象快要窒息一般。
“这事吕斌知道吗?”尉迟弘冷静地问。
“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乔然的声音痛楚而坚决,“我已经答应让污点消失,不会再对他的人生造成影响。”
乔嫣胸前像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她想鼓励乔然,不必在意别人的眼光,可是怎么可能不在意,那是吕斌的妈妈,她这样贬损伤害乔然,即便吕斌愿意顶住家庭的压力娶乔然进门,将来乔然在那个家里怎会有地位尊严,又怎能无视那些闲言碎语,平静生活?
“我想去洗个澡。”乔然默立了几秒后,虚弱地说。她神思恍惚,像个纸糊的人,风吹一吹就会倒下。
“要不要先躺下休息会儿。”乔嫣很为她现在的状态担心。
“不用。”乔然的声音虚飘飘的,脚步也虚飘飘的,她走进浴室,关上了门。
尉迟弘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我给吕斌打个电话让他过来,这事必须由他自己来解决。”
乔嫣跌坐在床上,尉迟弘和吕斌说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她既希望吕斌能站在乔然这边,又担心将来乔然要忍气吞声,丧失尊严。她被这种矛盾而痛楚的思想折磨得快发疯了。
骤然间,浴室里传出什么东西摔碎的声响,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乔嫣悚然惊跳起来,扑向浴室门,猛力敲门,高喊着“小然!”
没有任何回应,浴室门从里面反锁,乔嫣打不开。
“你往旁边让一让。”尉迟弘赶过来。乔嫣退到一旁,尉迟弘用力撞开了浴室的门。
乔然昏倒在地上,左手手腕血流不止,地上满是镜子的碎片,像是割腕自杀。 尉迟弘紧急为乔然压迫止血后,将她从地上抱起,急奔出浴室。
卓莠琴的房间就在隔壁,她睡眠很浅,这边又是摔倒又是撞门的,她立即惊醒了,一出房间,就见尉迟弘抱着浑身是血的乔然冲出来,乔嫣脚步踉跄地跟在他身后。她吓得魂飞魄散,根本也顾不得尉迟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用颤抖的声音问:“出什么事了,小然怎么啦?”
“妈,现在没空跟你解释,我们要赶紧去医院。”乔嫣浑身都在哆嗦,声音也止不住地颤抖。 两人急匆匆下楼去了,卓莠琴连睡衣都没有换,只回房间拿了件大衣罩在外头,就匆忙追赶过去。
岛上的医院距离这里不远,等待救护的电瓶车反而更费时间,尉迟弘抱着乔然,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进入附近的医院。
乔然被送进急救室抢救,乔嫣、尉迟弘和卓莠琴在外头焦急等待。
“小然为什么会自杀?”卓莠琴捂住脸,无助地痛哭。
乔嫣也泪水扑簌簌直掉,完全失去了主意。
“你知道吗?”卓莠琴忽瞪着尉迟弘,“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尉迟弘为难地望着乔嫣。
“我来说吧。”乔嫣知道无法再瞒着母亲,便将乔然的遭遇一五一十对她说了。
卓莠琴听得直往墙角缩,脸上再无一丝血色。“苦命的孩 子……”终于,她崩溃欲绝地痛哭起来。
吕斌赶来了,他一路直冲到急救室外,急得满头大汗。“乔然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事?”吕斌一脸痉挛。他不知道许美玉约乔然见面的事,尉迟弘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只让他赶紧来医院一趟。
卓莠琴一见到吕斌,突然爆发了。“你这个杀人凶手!都是你把小然害成这样,居然还有脸来!”她哭喊着扑上去,对着吕斌一阵没头没脑的乱捶狠打。“如果小然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全家拼了。你们太没有人性,这样对待一个可怜的受害者,你们会遭报应的!”
吕斌完全懵了,任卓莠琴的拳头和巴掌狂风暴雨似的落在自己身上。乔嫣赶忙好言劝说,很费了一番工夫才将卓莠琴拉开。
尉迟弘则将吕斌带到一旁,详细告诉他今晚所发生的事情。
吕斌的心被巨大的痛楚狠狠抽过。“我已经认定了乔然,不管我的家人是什么态度!”他没有一丝犹豫,转身就向卓莠琴跑去。
他要向卓莠琴表明决心,可是卓莠琴根本听不进他的话。“你给我滚!”她激动地吼叫起来,“我真是瞎了眼,以为你真心对小然好。原来你只是玩弄欺骗她的感情,明知道家里人瞧不起她,还来勾引她。她好不容易才好起来,你又在她的心窝上捅了一刀,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卓莠琴激动得声嘶力竭,医护人员都被惊动了,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劝着。
“你先走吧。”尉迟弘没想到吕斌来了反而让情况更糟,也有些慌了神,“她现在情绪太激动,你说什么都没用。大家都冷静一下,等乔然醒过来了,我再通知你。”
吕斌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望向乔嫣,低低的、喑哑的,几乎有些害怕的迸出一句:“请你相信我,我会想出一个最妥善的解决方法,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乔然。”
“等她脱离了危险再说吧。”乔嫣心里也有气,声音僵硬。
吕斌只好先离开了。他走出医院,在岛上茫无目的的走着。他开始奔跑,没有意识的奔跑。 雨淋着,他满头的水,不知是雨还是汗……前方有一根电线杆, 他没能及时收住脚步,一头撞了上去。他慢慢的倒了下去,面颊贴着湿冷的地面,他睁开眼睛,瞪视着地面上那些水光和倒影,五光十色,闪闪烁烁的,映出的全是乔然的脸。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茫然四顾了一阵,拔腿重新向医院跑去。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抢救,乔然才脱离危险。医生说幸亏止血和送医院抢救及时,只要稍晚一步,人就没救了。
乔然被推进了病房,她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又瘦又小。乌黑的头发在枕上披泻下来,衬托得她那张脸尤其苍白,尤其瘦削。她的头在枕上蠕动,嘴里轻轻的吐出一声呻吟:“好痛……”她手腕上的伤口剧烈疼痛着。
卓莠琴心中一宽,紧跟着却也一痛。“小然,你怎么这么傻。”她抓住了乔然那苍白的手指,眼泪一直在眼眶里转着,“那么多的苦痛你都熬过来了,为什么又想不开要自杀。”
乔然缓缓睁开了眼,眼神很涣散,似乎无法集中视线。“我没有自杀。”她的声音十分细碎、虚弱,“我头晕摔倒,碰碎了镜子。”
原来是碰碎镜子,被碎玻璃片割伤了手腕。卓莠琴、乔嫣和尉迟弘都松了一口气。如果乔然有寻死的念头,那是防不胜防的。
“我很难过,但是,我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如果我死了,会有很多人难过,我怎么能不珍惜自己……”乔然喉间重重一哽,“妈,我们回美国去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卓莠琴那哀愁的眸子里,漾起了泪光。“好,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就走。这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乔嫣心里一酸,眼泪就涌进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乔然从小到大一直在她的身边,姐妹俩从来没有分开过。乔嫣要回国,乔然连想都没想就跟着来了。可是现在,她决定离开了。来到海都的时候,乔然还是个天真单纯的姑娘,不过短短数月,她的人生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心生去意时,已是满心疮痍,伤痕累累。有些痛,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即便躲得远远的,心底的创伤,也永远不能痊愈了。
病房门就在这时候被推开了,吕斌闯了进来,他浑身湿透,从头到脚都滴着水,模样非常狼狈。
“你还来干什么。”卓莠琴又冲他吼开了,“你赶紧滚得远远的,不要让我们小然污染了你!”
吕斌却站着不动。“你真的要回美国去吗?”他望着乔然,焦灼的、迫切的问。
卓莠琴逼近了他,紧盯着他,好似要把他看穿了一般。“不回美国,难道要留在这里,继续被你的家人羞辱吗?”
吕斌歉疚的看了卓莠琴一眼,目光又投注在乔然的脸上。“那绝对不是我的意思,我完全没想到,我妈会那样对你。”他满脸的痛楚和怜惜。
“我知道不是你的意思,但是……”乔然眼底充满了泪水, 她咽声说,“就算知道,你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 你妈说得没错,人言可畏,我只能远远躲开那些流言蜚语,才能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伤害。”
吕斌感到肌肉紧张,血流加速,有股热气往他眼眶里冲,他控制不住自己热切而激动的声调:“如果……我也想去美国呢?那样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乔然呆住了,难以置信地望着吕斌。卓莠琴那怨恨的眼神也消失了,忽然浮现出一抹说不出的欣慰和期待。
乔嫣和尉迟弘也都呆怔着,他们都没有料到,吕斌会有这样的决心和勇气。
乔然那乌黑的眼珠逐渐被泪水濡湿了,似两泓清潭,盈盈然的浮漾着,她低声啜泣,抽噎着说:“那样你爸妈会恨我,我不能这么自私,你不是我一个人的。”
“我不全是为了你,我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吕斌言辞恳切,“我爸妈以前总念叨着,希望我能出国留学,但我这人没什么出息,当个警察,抖抖威风就心满意足了。干了几年警察后,觉得没意思了,想换种活法,却苦于没有更好的机会。
现在正好,你是美国籍,我只要和你结婚,就可以移民了,趁着现在年纪不大,还可以到国外读书深造,再找份工作重新开始。我们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最喜欢说人闲话,我早就烦透了,能够远远躲开她们,我会很开心的。”
乔然眼睛迷蒙的看着吕斌,吕斌也对她痴痴的凝望着。
“我们先出去。”乔嫣挽住卓莠琴的手臂,轻声说,“让他们单独谈谈。”
卓莠琴叹息着站起身来,和乔嫣、尉迟弘一道出去了。
乔然用那对哀哀欲诉的眸子注视着吕斌,泪光在她眼睛里闪烁。
吕斌在床沿坐下,弯腰望着她。“对不起,乔然。”他沙嗄的、哽塞的说,“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真的要和我去美国吗?”乔然有些心神不安地问,“为了我和家里闹翻,不值得。”
“大丈夫一言九鼎。”吕斌掷地有声,“我也不会和家里闹翻,你要相信我有能力处理好。”
乔然浑身颤抖,满面泪痕,眼底却闪烁起希冀与渴求的光彩。
吕斌伏下身,拥住她颤栗着的身子,他身上的雨水弄湿了她,他的泪混合了她的。
外面下着相当大的雨,而且风声瑟瑟。乔嫣、尉迟弘和卓莠琴三人站在窗边。窗外夜色幽暗,寒风呼啸,雨点疏一阵、密一阵的敲打着玻璃窗。乔嫣一颗心也被风雨声搅得惴惴不安。
尉迟弘微蹙着眉梢,不知在想些什么。卓莠琴则困惑的、迷茫的望着窗子。 乔嫣摸不准母亲的心思,很担心她会对尉迟弘发难。
终于,卓莠琴在看了好几次窗子后,缓缓开了口:“谢谢你,救了小然。”
卓莠琴这话显然是对尉迟弘说的,顿时间,尉迟弘和乔嫣都傻了。尉迟弘很快回过神来,礼貌地说:“那都是我应该做的,没什么。”
卓莠琴望望尉迟弘,又望望乔嫣,她的脸色忧郁而愁苦。“如果你真心爱小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她幽幽吐字,“之前你不是说,愿意接受我提出的任何考验,这话还算数吗?”在经历了乔然的生死劫难后,她忽然想通了,健康和快乐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她没有权利因为自己的仇恨,而剥夺女儿的快乐。但是,她仍心有不甘,尉迟家欠她的债太多,她不能就这么一笔勾销。
“当然算数!”突如其来的希望和喜悦将尉迟弘满满的包围了,他急促地问,嘴唇有些发颤,“我该怎么做?”
“给我下跪磕头。”卓莠琴一脸的冰冷和固执,“尉迟谦、钟惜芬和尉迟璇,你替他们三个人,每人给我磕十个响头。就在这里磕头,如果能做到,我就不再干涉你们。”
“妈——”乔嫣惊喊。男儿膝下有黄金,而且医院里人来人往,怎能这样打击他的骨气和尊严!
卓莠琴瞅着乔嫣。“我没有让他上刀山下火海。如果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怎么能证明他对你的真心?”
“乔嫣。”尉迟弘示意乔嫣不要干涉,“‘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和娘亲’,岳母也是母亲,跪拜母亲,人之常情。”他说完真就跪了下来,对着卓莠琴俯身磕头。他不停地弯腰叩首,带着一脸的郑重和虔诚。
周围陆续出现了不少围观者,在旁边窃窃私语。虽然是深夜,但病房外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仍不时走动,尉迟弘的举动又十分惹人注目,引发了众人的好奇心。
尉迟弘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继续履行他对卓莠琴的承诺。乔嫣的眼眶湿了,视线模糊了。尉迟弘那强烈的表达爱意的方式,那坚定的动作和诚恳的神态使她完全昏乱了,她不能思想,不能分析了,只是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他,眼里泪雾弥漫。而她心中的爱火正热烈燃烧着,直烧得天地变色。
尉迟弘站起身来时,额头已微有些红肿了。“我通过考验了吗,伯母?”他双目炯炯,亮得耀眼。
卓莠琴的眼光深深沉沉的盯着尉迟弘,这眼光使他心中发冷。“伯母。”他的语气已不平稳,“我已经按您的要求做了,也希望您能够说到做到。”
卓莠琴的眼光变得稍稍柔和了一些,浮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我不会再干涉你们,但是,我接受你,不代表我原谅了你的父母,我永远不想见到他们。”她大大的叹了口气,“我先回去休息,乔然就交给你们了。”她转过身去,慢慢走远了。
乔嫣心脏狂跳,头脑昏乱,她像尊石像般,呆呆的站在那儿。尉迟弘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对她张开了手臂。她一下子投进了他的怀里。他抱紧她,俯头吻住了她的唇…… 周围响起一阵掌声,那些围观者发自内心地为他们鼓掌。而两人依旧旁若无人地拥抱亲吻,仿佛天地万物皆已消失,宇宙时间皆已停顿……
深夜,章天葆坐在办公桌前,把玩着手机上悬挂的手机链,那条外形和乔嫣所拥有的一样的手机链。桌面上摆放着一张乔嫣的照片,他一边把玩手机链,一边盯着那张照片,他的眼睛幽幽的闪烁着,阴郁、狠戾。
手机震动了起来。“章医生,明晚的烟花表演准备好了。”电话那头传来胡立坤的声音。
“还有一场更精彩的烟花表演呢?”章天葆的声音和他的目光一样,冷幽幽的。
“马上就会准备好。”胡立坤兴奋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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