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21世纪的现代人,猛地看见这么多死人,确实需要好好的缓一缓。 最先被李察拖出来的尸体是个少年,脖子被砍了半截,头耷拉在肩膀上,惊恐的眼睛圆瞪。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被鲜血染红了半边,高眉深目,皮肤粗糙黝黑,腰间还挂在一个破口的皮囊,右手紧紧抓着一个刀鞘一样的东西。 其他尸体的致命伤大多在后背上,除了尸体,还有一些被踩烂了的布匹,砸烂的木箱,还有个类似雪橇可以在沙丘上滑行的、船一样的车厢,一个比地球大很多的、疑似马的骨骼,肉已经被割走了。 太残忍了! 李察想把少年的眼睛合上,但当他的手掌接触到尸体时,却听到“滋~”的一个声,视线一花,一个模糊而扭曲的画面一闪而逝。 他吃惊的后退,脱离与尸体的接触,又恢复了正常。 幻觉? 不,刚才的感觉很真实。 难道是尸体残留的精神……或者灵魂!? 李察的眼睛一亮,再次上前,手掌贴上尸体的额头,那种感觉又来了。 意识中一个微弱的响声后,一个模糊而扭曲的画面开始了播放:狂奔的第一视角带着微微的淡红,很是颠簸,剧烈的喘息声与画面并不同步,隆隆的马蹄声近在咫尺,李察感到脖子一凉,一个高大的黑影从身侧高速掠过,反光的刀刃带着一滴凄美的血红,血红在视野中放大,瞬间填充切斜下来的视野,开始了醉酒似的摇晃! 呼! 他捂着脖子一连后退数步。 脱离接触后,手掌还带着尸体的些许“余温”,这“余温”正在被吸收,就好像水滴渗透进了泥土,其中蕴含的讯息,让李察感同身受,就好像他的脖子真被人一刀斩断了一样。 不过几息之后,这些异样就开始散去,只有那“水滴”带来的滋润还在。 “有意思,真有意思!” 李察不仅不怕,反而很兴奋,但再将手掌放在少年的尸体上,就感受不到什么了。 尸体还有很多,一个一个的来,大多数都没有反应,直到又是“滋!”的一声,比第一次还要强烈一些。 这具尸体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感受到的“余温”更真实和具体,所蕴含的讯息分成了三段模糊的“短视频”。 第一个画面,是“自己”正为一个婴儿哺乳,感受到乳汁从身体中流出,流入婴儿的嘴巴,心中荡漾着柔水般的母性和爱怜。 第二个画面,是“自己”跪在人群中被一个黑袍人扶着头顶,黑袍人对“自己”说了些什么,“自己”的大呼:“万事万物之父,居于天上的主——耶加……” 第三个画面,是“自己”在亡命逃亡中回头,惊恐又绝望的看到数个像恶魔一样的黑影,挥舞着弯刀,接着感到后背一阵剧痛,大力袭来,一阵天旋地转,画面归于漆黑和沉寂。 李察喘息着,闭目一会才恢复过来。 仅仅是两次尝试,他就察觉到这金手指的好处和弊端。 好处不言而喻,极其强大,妙用无穷。 弊端同样明显,到现在他还记得……噢,不,应该是还残留着“母性”的余韵和对天主耶加的崇拜与感动…… 太可怕了! 太危险了! “天主啊……” 李察本想吐槽,脱口而出的话却是这样惊悚的开头。 这说明受到的影响其实很深,并还在发生作用。 “卧槽!” 怎么办? 他害怕了。 想想,那天身体里“住”进来一个女人,或者,突然多出来某种难以启齿的癖好…… “以至高、至美、至纯、至大的阿尔忒弥斯之名……” 李察只能向月神祈祷,撬动那模糊的联系,感应到连通到的汪洋大海,从大海上吹来的“海风”,带来了特有的“味道和湿气”,这味道让他沉醉,让他感动,温暖而浩大的力量抚慰他的身心,感觉就好像回到了母体的子宫里,惬意极了。 他长吁一口气,确认已经完全恢复了。 还剩下三具尸体。 但他已经没有最开始的狂喜。 这金手指好是好,但副作用太强,这还只是“残魂”,以后怎么办? 放弃!? 开什么玩笑! 遇难而退不是他的性格,利益得失其实很好计算,最后他一咬牙,接触最后三具那尸体。 只有最后一具尸体上有反应。 这是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他的‘残魂”带来的只有一个画面,在一个颠簸的车厢,“自己”将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塞进下面的暗格,然后提起弯刀,跳下车厢,义无反顾的迎上追过来的沙盗。 厮杀,鏖战,直到精疲力竭的倒下。 李察也是“精疲力竭”,双手十指不断的颤抖,感觉缺少一个熟悉的刀柄。 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拼尽全 力的厮杀,肉体和精神还沉浸在毫无保留的勃发中,久久无法平静。 同时,他的精神越发振奋和敏锐,精力旺盛的就好像打了兴奋剂,头脑清醒,身体不由自主的进行着微调。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清醒后,他狠狠的搓了一把脸,大步向那船一样的车厢走去。 车厢的底板严丝合缝,李察很轻松的就找到了那个隐蔽的机关。 只听咔嚓一声,一个黑影从暗格中窜了出来,一抹刀光向他迎面砍下。 李察的上半身一个后仰,间不容发的让过了刀锋,右手精准的握住了袭来的手腕,另一只手挡住了直奔下体要害而来的膝盖,右手一抖,用上了一种暗劲,轻松的瓦解了对方的战斗力。 这是个华服少年,十五六岁,单薄瘦削,黑色的短发微卷,面目清秀,脸色惨白,在他的辖制下挣扎不已。 “哈桑!?” “……你,你不是沙盗?”哈桑的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李察微微一笑,松开手腕后退一步,表面平静,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刚才他用的是沙尔特语,一种在沙漠诸部和凛冬海周边十数个国家广泛使用的通用语,不属于地球的任何一种语言,此刻却像母语般的亲切和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