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后只想和师祖he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意識在無邊黑暗中飄了許久,衡蕪回望過去, 記憶的畫面漸漸模糊。
  幾百年的時光如同轉瞬即逝,人與物出現又消失, 他就站在原地, 如同一個旁觀者觀看著自己的一生。
  他就要死了, 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心中並沒有過多的傷感, 如同落葉歸於塵土,江河匯入海流,人的生命也有終點, 無論時間早晚,該離開總是要離開的。
  死去也好,不會留在人世發狂作亂, 也不會進入魔界不得超生。
  修道幾載後, 他早已經看淡了生死。在生命即將迎來終結之時, 靜靜的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只是……只是……內心深處遠不是他以為的淡然。
  體會過七情六欲, 也經歷過分別與重逢, 心願早已了結,卻仍有那麽一絲不舍。
  他走了, 余溪怎麽辦?
  自己甩手走的乾淨, 留她一人獨自守著萬魔窟與正道對抗, 背負著劫持他的罪名, 死無對證, 一生都要被人誤解, 死也不得解脫。
  分明是他貪心拉她回來,卻又將她留在這裡,孤身一人。
  注意到她眼角滴下淚珠,衡蕪眉尾低垂,捏了袖口替她拭去眼淚,關心問:“怎麽了?”
  余溪鼓起嘴巴,壓了壓喉嚨底的酸澀,嘴角扯出一絲笑容來,“沒什麽,只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還有好多想和阿蕪做的事沒有做過,好可惜。”
  二人你儂我儂,站在一旁的青芷悄悄轉過身去“非禮勿視”,余光不見二人有分開的意思,隻得清咳兩聲。
  衡蕪欣慰地笑了,“是。”
  似乎是因為懷裡抱著少女,同他的說話聲都變得柔和了許多。
  現在想起來才覺得,錯過太多了。
  房間中安靜下來,余溪靜靜地看著他,手指攥緊了掌下的薄被,眼眶中盈滿淚水。
  突然被她抱住,衡蕪沒有驚訝,微笑著摟住了她的後背,輕輕撫摸。
  被他問起,余溪短暫思索了一下,很快搖搖頭,“還是不說了,現在讓你養身體最要緊,等你的身子好全了再去也不遲。”
  在一起了之後不是在逃跑就是在壓製魔氣,真正清醒相處的時間實在太短,都沒能做點情侶之間該做的事。
  被衡蕪喊出了他的名字,青芷心底一顫,仿佛時光倒流回了自己還在師尊座下之時,心中感歎師尊雖然入魔,脾性卻還和從前一樣慢條斯理,優雅端方。
  青芷起身出去,貼心地將門帶好。
  不,不該奢求太多。他還能醒過來,她就已經很知足了。
  聽到另外的聲音,衡蕪剛恢復不久的意識遲鈍的反應一下,轉過臉來,只見一個側身便認出了久別的弟子。
  喝下水後,衡蕪的呼吸變得順暢起來,坐在軟榻上溫柔的注視著眼前的少女,似有千言萬語溢到嘴邊,隻化作淺淺微笑。
  余溪趕忙把他扶起,從旁邊扯了兩個軟枕來墊在他身後,讓他坐住,又接了青芷遞過來的溫水喂給他喝。
  衡蕪轉臉對他點點頭:“去吧。”
  他的身子剛剛好一些,現在出去真的行嗎?
  “你想做什麽?”衡蕪問她。
  “不行不行。”余溪認真思考,還是拒絕了他,側過臉去,不想給他看到自己哭紅的眼睛。
  不,他不能就這麽死了。
  咬住嘴唇都抑製不住心中的激動,她附過身子去靠在他懷裡,雙手抱住了他的腰,額頭抵在他肩膀上,貪婪的嗅著他身上清香。
  看他說的那樣輕松,神情不見疲態,余溪有些動搖了。
  余溪放下茶盞,看到他臉上病氣漸消,眉目間風采依舊,笑容讓人如沐春風,仿佛只是睡了一覺醒過來,先前的大限將至、重症難愈,只是她做的一場噩夢罷了。
  青芷隻道是自己在這兒打擾了一對情人,忙說:“後面還熬著幾味藥,弟子得過去盯著,就先告退了。”
  視線由模糊漸漸變得清晰,坐在身邊的少女低著臉看他,一雙靈動的眼眸因為哭得厲害,現在眼角還有些紅。
  意識掙扎著,似乎過了一段極為漫長的時間,終於體內進入了一股力量,助他將快要消散的魂魄聚集起來,意識漸漸凝到一處。他睜開了眼睛。
  “我是不是很厲害。”她的語氣活潑可愛,像是求誇的孩子。
  青芷低著視線沒有直視二人,衡蕪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余溪,心覺不該在弟子面前如此失禮,又不舍得推開她,思量片刻,隻同她閑談說:“他在外雲遊幾十年,難為你能找到他。”
  如果只是一場噩夢就好了。
  她充滿希望的看著他,在他眼神聚焦後,輕輕喚了一聲,“阿蕪。”
  “回稟師尊,是余溪姑娘找弟子過來為師尊療愈身體。”
  二人眉目傳情,欲言又止。
  親身見識到師尊與道侶的恩愛,青芷盡管不太習慣,還是轉過身來,對二人的方向半跪下`身來行禮。
  注意到兩人的動作,青芷悄悄抬眼偷看了下。
  少女的懂事知禮不言而喻。
  驚喜問:“青芷,你怎會在此地?”
  “余溪……”他的聲音有些乾啞。
  衡蕪捧住她半邊臉,讓她轉過臉來與自己對視,認真道:“我清楚自己身體的狀況,陪你幾天還是綽綽有余的。”
  衡蕪用指背撫摸她的臉頰,淡笑說:“別再等了,我們現在就去。”
  余溪吸了下鼻子,松了他的腰。從他身上爬起來,挪著屁股與他拉開了一段距離。
  真是的,她就只是隨口那麽一說,雖然心裡的確是那麽想的,但也沒想現在就去。
  “阿蕪總是遷就我,會把我慣壞的。”余溪正視他的雙眸,嘴巴微微撅著,是在對他縱容的態度表示反抗,話說出來卻帶著些撒嬌的意思。
  美人的眼睛紅紅的,像是透亮的紅寶石,清晰的倒映著她的面容。
  目不轉睛,像把她印在眼底了似的。
  她隻盯了一會兒就害羞了,轉頭嘀咕道:“明明你是這麽端方持重,卻縱著我任性妄為嗎?”
  “但這就是你啊。”衡蕪柔和道。
  他輕輕拉過她的手,讓她緊繃的手指一根一根舒展開,溫柔道:“我喜歡你的自由自在,隨性灑脫,無論做任何事都竭盡全力,我喜歡你所有的樣子。如果你會改變,那也是你自己有所悟、想改變,而不是被束縛了天性,打壓了人格。”
  如同深情告白的一番話被他用再尋常不過的語氣說了出來,余溪卻不能把這話當成是尋常的閑聊。
  阿蕪說他喜歡她,喜歡她所有的樣子。
  這樣坦率又直白,仿佛開了竅似的,叫她心裡甜滋滋的,嘴角的笑意都甜了三份。
  抿唇偷笑說:“睡了一覺,怎麽變得這麽嘴甜。”
    衡蕪輕笑一聲,緩緩道:“原來說實話,就叫嘴甜?”
  當然算了,這句也算。
  余溪感到臉上熱熱的,直到自己在他眼皮底下紅了臉,甜蜜的同時,挪著屁股坐得離他更近了些,湊過臉去,親親他的嘴唇。
  衡蕪眯起眼睛,扣住她的後腦杓,順勢吻上了她的唇。
  唇舌間一番甜蜜的纏綿後,衡蕪睜開霧蒙蒙的雙眼溫柔問:“現在能說了嗎,想要去做什麽?”
  “想和你一起去逛街去賞花。”
  余溪親親他的鼻尖,雙手摟住他的脖子,身子撲進了他懷裡,繼續道:“還有……之前阿蕪給我煮過粥,我還沒讓你嘗嘗我的手藝,雖然也沒有那麽好吃,但我想讓你嘗嘗。”
  “好。”衡蕪一口應下,“那我們現在就出發?”
  “不不不。”余溪清醒道,“青芷不是說還有藥沒熬好嗎,還是等你把藥吃了,我們再去。”
  “也好。”衡蕪點了點頭。
  “對了,我也去收拾一下。”余溪抓了抓自己已經有些打結的頭髮,嘟囔說,“飛了好幾天,頭髮都吹亂了。”
  衡蕪笑著揉了揉她的頭,放人從懷裡起來,“那你去吧。”
  余溪從軟榻上爬起,蹦跳著讓積在腰間的裙子垂下來,整理好衣服,歪過頭對榻上的美人露了個笑臉,這才轉身離去。
  出了側殿,外頭候著幾個侍從,余溪吩咐他們去給衡蕪整理一下著裝,隨後轉道往宮殿後走去。
  走到煉丹房中,她找到了正在熬藥的青芷,擺手遣散了給他打下手的兩個侍從。
  “先生。”
  青芷從藥爐前轉過身來,“余溪姑娘不陪著師尊,怎麽到我這兒來了。”
  余溪走到他面前,神色凝重道:“我還是想問問你,阿蕪他現在的身體,還能支撐多久?”
  青芷神情一頓,探指給爐中加了些火力。
  小聲道:“最多,再有三天吧。”
  “三天……”余溪低著視線,心跳幾乎在一瞬間就慢了下來。
  青芷沒有看她,用手上的忙碌來遮掩當下沉重的氛圍。
  “想必你應該知道回光返照,師尊的原神已毀,修行之人元神受損,身體也會承受極大的損傷,失去元神,身體便只是一具空殼。”
  他輕聲說著,語氣波瀾不驚,“我只是暫時用極其強效的藥力凝住他的魂魄不消散,最多只能維持三天。”
  在世間行醫幾十年,生離死別之事見多了,漸漸也麻木了。卻萬萬沒有想過,他竟然會有看著自己師尊逝去的一天。
  心底泛起淡淡的傷感。
  “那,是不是修複好元神,他就能恢復如常?”少女沉默一會兒,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青芷聽她問出這種話,心覺幼稚的同時又很是無奈。
  “姑娘沒聽說過覆水難收?生死乃是天命,非人力可以改變。”
  “所以說是有這個可能,對嗎?”余溪不死心,繼續追問。
  理解她接受不了道侶的離去,青芷耐心解釋:“如果元神受損,的確可以用修煉和靈藥的滋補來修複,但師尊的元神已毀,想要重聚元神,非凡人之力可為。”
  少女聚精會神的聽著他的話,眼中那一點希望怎麽都不肯熄滅下去。
  青芷勸她:“即便你虔誠跪拜,求仙拜魔,化身百年也無濟於事,天地以萬物為芻狗,是不會特意垂青一人的。”
  余溪沉默著,若有所思。
  “別把時間浪費在追求這些渺茫的希望上,去多陪陪師尊吧,別留下遺憾。”青芷輕聲說著,言盡於此。
  “嗯。”余溪點了點頭,心不在焉地離開了煉丹房。
  走在不同的宮殿院落之間,腳下是熟悉的道路,兩邊時不時走過侍從對她行禮,她也沒有心思去理會,隨便擺了下手就讓他們過去了。
  “重聚元神,非凡人之力可為。”
  心中不斷重複著青芷告誡她的話語,漸漸的就想起,似乎在何時聽到過類似的話。
  視線低著看到地上的影子,她腦中靈光一閃,抬起頭看到了魔宮頂上的月魄。
  未被開啟的神器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集結了眾多修士心血的神器,此間之力無法驅動它。
  那時,楚星黛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她身上——因為她也是與眾不同的存在。
  走進寒泉宮中,褪去身上的衣物,沒進冰涼的水中,頭腦被迫冷靜下來,拋卻那些“不可能”後,所有可用之物都在她腦中串聯起來。
  終於,她沉默的思考終於有了結果。
  面無表情的臉上浮現出笑容。
  洗浴過後換上新衣裳,又梳了嶄新的發髻,余溪邁著歡快的步伐回到側殿中,推開門就見到衡蕪正端坐在桌邊。
  手裡抓著藥碗,碗底的藥已經幹了。
  余溪心中驚歎:青芷簡直是神醫,一味丹藥、一副藥湯下去,衡蕪的狀態比方才還要好,幾乎看不出他幾個時辰前還在性命垂危的邊緣。
  他膚白如雪,唇瓣粉嫩,一半銀發用發冠束在腦後,一半散在後背上,被湖藍色的衣衫襯得仙氣嫋嫋,有種沉穩清冷的冰雪美人的感覺。
  與她一身桃粉配水青的春色十分相配。
  冰雪化開,就是清新活力的春日。
  但她不會讓阿蕪化掉,她會救他,用她的方式,用她的春天將他包圍。
  余溪小跑過去,俯身抱住他的肩膀。
  衡蕪摸摸她的頭髮,眼神柔和,輕歎道:“你真美。”
  她用臉頰蹭蹭他的臉,恨不得把自己剛剛沐浴時染上的花香都蹭到他身上,嬌聲說:“你才美,你最美。”
  被少女柔軟的身子圈著,衡蕪抬手拍拍她的後背,溫柔道:“走吧。”
  “嗯。”余溪站直身子,擎起他的手,將他從桌邊扶起。
  手中的大掌反過來裹住了她的手,他手心的溫度從手背不斷蔓延,鑽進她身軀中,溫暖融化了壓抑,憂傷疲憊的心在此刻才終於放松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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