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在比赛中获取到任何名次，这倒还罢了，一看那个第一名，署名正是某省领导的孙辈，更让他眼前一黑的，是那作品竟然是他提交的那幅！” “年轻人大怒，去举办单位大闹，对方冰冷地告诉他，你根本没有参与过这届比赛，档案资料里查不出你的名字，年轻人气笑了，连提几幅画的名字询问，那几幅正是他前面每个比赛阶段提交的画作命名，结果，对方竟称那些都是某某某、即那位省领导孙辈的历次作品。” “被保安赶出去后，年轻人还不敢相信，那些人竟胆大包天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完全将自己的作品跟另一个人调包，并且剔除了自己的参与记录！” “年轻人当然不甘心自己的一切被窃据，他为此到处举报、包括警方，可媒体不敢发此事，那些机构以他无理取闹为由将他赶出去，警局人员则很无辜说：你说的情况我们不好查证，比赛数据库不在我们这里，他们要改什么很难留下证据，而且这事也不涉及刑事，我们无能为力，除非是纪检类部门让我们介入调查。” “那可是十几年前，正是贪污腐败盛行的时候，纪检也早已被侵蚀，年轻人又能怎么办？折腾了很久后，他意识到，这地方的人早已和绘画界那些人沆瀣一气，他是不可能斗得过他们的，唯有离开本地区，向更上一部门举报。” “这需要路费，他打算攒一两个月就走。” “但对手敏锐地察觉了他的意图，开始从生活层面打压他……他们买动他的房东，将他从便宜房子里赶了出去，他们威胁他的学生，导致他不敢做家教授课，他们甚至派小偷、流氓来对付他，流氓离去前前暗示说：小子，不要折腾了，整个D市都是‘他们’的人，本省有那位领导在，你连省都出不去，再折腾的话，他们连你的手机都可以停了，最糟糕就是小命不保……要和谈除非，你向他们求饶认输。” “年轻人的倔强上来了，他不打算屈服，不会向恶势力低头！” “他开始到街头为路人作画为生，当然还会有人到他的摊位捣乱，但他可以坐公交轮流跑，虽说这会降低他的摆摊空间和时间，总也有人注意到了这位‘流浪画家’，一个退下前线的书画家大腕发现了他并产生欣赏，打算辅助他，但不久就遭遇了看不见的阻碍，那位恩人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就把他带到了D市书画艺术研究会会长那里，让他和那位会长密谈，或者说，和商。”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叫栾金平的会长，对方假惺惺对他的遭遇一波波同情，但又说，他也帮不了他，但可以让他参加下一届域内比赛，前提是一切听他们安排，并且吃住在研究会里，当他名义上的学生，另外，那位省领导的孙辈有意结交他。” “于是年轻人明白了，栾金平这是要他继续给那个高官后代作画，甚至是当长年的枪手，不管栾金平又用金钱或长远的发展来诱惑他，他当然又拒绝了，被拒绝的栾金平很生气。” “那位良心画家大腕也无可奈何，劝说年轻人：我知道你不屑于跟他们共存，但我本身能力有限，帮不了你太多，也无法为你提供其他平台，不过，如果你可以放弃对他们的追究，放弃报复之心，我可以保证你在街头作画不受扰乱，但记住，任何与他们的网络体系有关的东西，你都不能参与，也不会有收获，明白么？” “年轻人到此也明白了很多，他斗不过栾金平那些人，这么斗下去也没意义，既然一切的代价都是为了绘画，那就回归艺术本身吧。” “由此，年轻人学会了修身养性，他会将少量时间去街头卖艺，大部分时间埋头于出租屋里，安心精进画技。” “这个阶段，他的画技得到了很大提升，将近两年时间，他完成了数十幅高质量作品，但这些高质之作，他都藏着，让爱作面世，只能让他们蒙尘，他等着世道容许自己露面的时刻。” “如此，双方相安无事，栾金平不再针对他。” “而年轻人的爱情也来了。” “街头绘画的他，被一个千金小姐看上了。” “千金小姐姓陈，是一家大的商业家族的二小姐，二小姐看上了他的才华，每日来看他作画，很少有心思于恋情上的年轻人也慢慢习惯了对方的观赏。” “两人自然而然产生了爱情，一如佳人爱上才子那种标准模式的剧本，陈二小姐将年轻人带到了家里，并提出结婚打算。” “此刻问题来了……” “陈家的当家人，也即二小姐的父亲，是个严格的实用主义者，他有着庞大的家产，但只有两个女儿，所以对入赘女婿的商业能力很看重，怎么可能允许女儿嫁给一个落魄的画家，而且其调查了二女儿看上的男子的履历，发现还是个不识时务天真幼稚的社会雏，这种人，哪里有资格管理陈家的资产？” “但二女儿已经被爱情俘虏，沉溺于美好的幻想中，根本不顾父亲阻挠，甚至打算私奔，陈父身体又正出状况，他的大女儿一时半会儿又不会找人结婚，这头一个女婿的人选，很重要！若在他去世前陈家没有良好的继承者，他也走不利索。” “因此，年轻人出了事故……” “他在坐出租离开陈家庄园回家途中，出了车祸。” “半个月后，富有才华的年轻人留下一堆画作，在医院里手术失败死去，徒留遗憾……” “不过，陈家当家人一年以后也死了，死前大部分家产被大女儿获取到，而二女儿，也在情人死后不久外嫁给了一个姓田的商业界新人。” …… “以上，至少是后半部分，是我从李嫂那里请求来的名单中拜访到的当年的老员工得知并确认的，楼先生，我讲的这位年轻人的故事，你不陌生吧？” “所谓陈家当家，就是已经过世的富豪陈家裕，二小姐，是陈白莲，大小姐，是你的妻子陈青梅女士，至于车祸后死去的年轻人、那位天才画家……楼先生，可否告诉我他是谁？”照忽然问。 这么长的阐述中，楼汉一直沉默不语。 静了好一会儿，他才干涩说：“他叫……南云。” “南云？你们什么关系？” “好友吧……我们，是在一起学画的过程中认识的，我知道他的大部分遭遇，但无能为力。”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对南云的儿子如此关心吧？” “南云的儿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楼汉一瞬很震惊。 “田勉文，其实就是南云的儿子吧？准确说，是南云与陈白莲所生的儿子。” “你、你在说什么，南云怎么可能跟那个女人生下孩子！” “但这是事实不是么？” “你为什么这么说？” “首先，时间上不冲突，田勉文今年16岁半，南云17年多前车祸死去，南云死后不久陈白莲就嫁了人，并在十月怀胎后生下前者的孩子，这是很有可能的。” “而这一点，陈白莲的丈夫田一秀未必知道，不，是一定不会知道。” “南云那凑巧的车祸死亡事件，稍微用点儿阴谋论，都会知道不简单，身体快不行的陈家裕想必会很想将身后事料理停当吧，那么肯定严格管束家人口风甚至辞退掉大部分人，好为二女儿的情史保密，加上后来接手陈家的陈青梅就是你的妻子对家里员工进行再次更换，已经没有知晓当年事件的老人了。” “那你又何以断定那个孩子跟南云有关？也是那些回老家的老家人告诉你的？” “不……那些老人是不会告诉我这点的，即便他们知道，我是后来自行推导出的。” “自行推导？” “不错……楼先生，你的钱包里，有一张一位年轻人穿着多年前旧装的照片吧？” 楼汉脸色一变：“你们怎么会知道的？” 照说：“这并不重要……那年轻人和田勉文太像了，偏偏又不是同一人，加上年代感，很容易产生血缘关系上的联想，后来警方怀疑田勉文非田一秀亲生，那照片里的人，自然很有可能就是田勉文真正父亲，而持有旧照的你也就和田勉文之父有关，而你偏偏又是田勉文姨夫，和田家有大量接触，那时候我就怀疑，命案是否与你有关。” “仅仅这点就觉得我可能是罪犯么？”楼汉在质问照的逻辑。 “当然不是，但你非但有南云旧照，在阁楼里，还画了两幅人物画，一幅是南云，另一幅，则是陈家裕，陈家裕的那张，你几乎是用的针对性画风，其中藏匿的恨意清晰可辨，也即，你有着充沛的为好友复仇的动机。” “果然没有藏住……”楼汉苦笑。 “你杀害田氏夫妇，有告诉警方的那些口供足够了，我也无意再挖掘出来什么……只是还有一个更大胆的设想，想求证一下楼先生。” “到现在了，你问吧。”楼汉貌似放弃了防御。 “你和陈青梅女士，是何时认识的，如何诞生的感情？” “为何要问这点？” “请回答我。” “我最早和夫人在探望南云的时候认识的……南云死后，陈白莲嫁人，我和夫人也慢慢诞生了感情，陈家裕……我的岳父死后不久，我和妻子结了婚。” “是么……你的手部的伤，是怎么造成的？” “一次不值一提的意外。” “楼先生什么血型？” “b型血……怎么了？” “凑巧呢，田勉文也是b型血。” “你这是什么意思？”楼汉脸色大变。 照叹了口气：“楼先生，我看过南云的死亡报告，核心部分只是说意外导致了手术失败，但具体上很模糊……那场车祸中，出租司机当场身亡，不过他被查出患有癌症，事后他家人得到了一大笔钱，那场车祸是独立事件，没有第二名乘客，也无其他路人、车辆遭殃……我问过的那些庄园老员工，没一个人说在你和大小姐恋爱之前见过你，也没人说在医院里见过另外的探访者，至于用‘楼汉’这个名字调查的档案，里面的关联内容已经断层化，你完美地是个孤儿，只有早已不来往的远亲……” “更重要的是，有陈府老家人说，他们看得出来，大小姐虽然冰冷，对一般男子不假以颜色，但对当时的南云很有好感，大小姐还偷偷去过医院很多次……当然那些情节他们都没告知过老爷，所以……” “楼汉这个人的存在，突兀且不合理，大小姐也不太可能在心仪的人死去没多久，就和另外一个男子结婚，你和南云又半点不像……” “因此那个大胆猜测就是——楼汉、就是南云！” “你、你在胡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