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舊信 鍾離清推開門,染夜在門外等候,浸濕的雨傘的雨滴還在順著傘骨下落,滴滴答答,在廊簷下不甚清醒。 柏滄站在窗邊,鍾離清緩步靠近他,兩人之間隔著桌子大約幾米遠的時,停下腳步。 “你來做什麽?”柏滄轉過身不看鍾離清,風吹細雨打濕他的衣袖,他也不關心。 鍾離清站在那看著柏滄,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人,似乎瘦了點,也不知是不是這天色陰沉,晦暗無光,他的臉看起來很憔悴。 簷下涼風習習,院外風雨如晦。 “我不來,你為了一個已經死了好幾年的人,繼續不吃不喝?繼續消沉?”鍾離清沉聲說,盡管她並不是想要把話如此刻薄,但是心中的酸澀無法言之於口。 “鍾離清,你到底有沒有心,阿韻生前到底哪裡對不起你,她死後你還要說這些話?”柏滄倏然轉過身,抬起桌上的硯台砸了過來,邊緣碰到鍾離清的肩膀,濃墨潑灑了她一身。 厚重的硯台落在地上,發出沉重的響聲,依然完好無損,只是墨汁揮灑在地,描繪出無形的圖案。 鍾離清盯著自己瞬間凌亂狼狽的衣衫,忍著肩頭的疼痛,輕笑道:“她是對我很好啊,在眾人面前,非常的好。但是她死了就是死了,我有說錯話嗎?這麽多年了,你還不能接受?” 柏滄盯著鍾離清沒有說話。 鍾離清看著他刺骨的眼神也毫不避諱。 “所有人都可以說,但是你不能說。” 總歸怎麽樣,都是她的錯了,鍾離清冷笑,“所以她的死和我有關系關系呢?我說了多少遍不是我殺的她,你還是殺我是嗎?” 鍾離清始終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柏滄心中是怎樣的人,才能讓他如此恨自己。 “不是你,怎麽可能不是你,鍾離清你怎麽能憑一兩句話把自己摘的一乾二淨?”柏滄急步走到鍾離清面前,腳下踏過濃墨的鞋子,白天鞋面濺上幾滴濃墨。 柏滄比鍾離清高半個頭,但是他很瘦,加之這段時間自己對自己的折磨,看起來更纖弱。 “可明明這一切本就與我沒有關系,你為什麽固執的以為是我?”鍾離清滿腔的怒火不知道如何發泄,眼眶微紅,眼中流露出無奈。 “當然是因為我有證據。”柏滄突然大聲道。 鍾離清微怔,“什麽證據?” 證據是什麽?明明她沒有做過的事,現在卻被人說出有證據在。 鍾離清突然有一絲不詳的預感。 柏滄看著鍾離清依舊裝模作樣,啞然失笑,“都這個時候,你還要裝作不知道。” 柏滄說完便轉身離開,他迅速走到裡間的箱子旁,拿出鑰匙打開木箱,很快他從木箱中拿出一個小巧的印刻著暗紋的木盒,轉手扔到了書桌上。 伴隨著沉悶的響聲,盒子在木桌上翻滾兩下,穩定下來。 “你自己打開看看。”柏滄冷漠地說。 鍾離清有些疑惑,又急切地拿起木盒,翻開木盒,裡面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只有一張紙靜靜地躺在裡面。 從背面隱隱可以看見微紅的字,鍾離清在柏滄的視線下拿出紙。 折疊的紙被打開,已經有些褪色的薄紅的字體出現在她眼前。 鍾離清看完後,雙手微微顫抖,邊角不知不覺已經被他捏皺,風一吹,紙張飄落在地,落在已經乾涸的墨水之上。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柏滄彎下腰撿起落在地上的紙,扔在鍾離清身上。 鍾離清下意識接住紙張,暗紅的字,鋪滿眼前,淡淡的血腥充斥著鼻尖。 努力把所有的字都看完,鍾離清捏緊手中的紙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要我說什麽?”鍾離清無聲笑了笑,總歸她都是不被信任的人,“如果我說這是假的呢,是鍾離韻在騙你呢?” 柏滄冷笑,“你竟然用如此拙劣的謊言了嗎?” 鍾離清不再說話,在鍾離韻可笑的謊言下,她輸的一敗塗地。 她和柏滄都知道,這字跡確實是出自鍾離韻之手。 “我先走了,你有空去看看阿妤,她很想你。”鍾離清把手中已經揉成團的紙扔在地上,轉身離開,她昂首闊步走出房門。 兩扇門不停地在風中顫動。 柏滄彎腰再一次把已經揉成團的紙,重新打開,攤平,但揉皺的紙張留下的折痕卻無法消除。 把紙張重新疊好放在盒子裡,柏滄默默收起盒子,當歸原地。 當他再次站在窗邊的時候,雨還在下,但廊簷下放著的傘已經不在了。 柏滄突然想到七年前那個冬天,大雪紛飛,有人突然敲響他的窗,很輕,很微弱。 如果不是柏滄當時正在窗邊的書桌看書,他可能便錯過這鍾離韻的絕筆。 當時他打開門,並沒有看到人,只看到白茫茫的雪地大片大片的血跡,鮮紅的血,浸透了白雪地,一直延伸到他的窗台下。 柏滄走到在窗邊,往下看,看到一個躺在地上,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的人。 這人滿臉的鮮血,面容已經模糊不清,但憑著對她的熟悉,柏滄還是認出來,這就是鍾離韻身邊的貼身侍衛。 夏墨! “夏墨,你怎麽在這裡?”柏滄連忙打開門,跑到窗邊,看著腹部依舊在流血的人,有些無措。 他想要扶起夏墨,去找大夫,卻被夏墨緊緊抓住下擺,不讓他離開。 “不要費力了,我活不成了,這是殿下讓我交給你的,你拿到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柏滄看著她在自己的衣服上,輕擦,擦乾淨自己的手從懷中掏出一塊乾淨的手帕。 柏滄接過她手中的手帕,還沒有來得及和她再說幾句話,她已經悄然逝去。 夏墨死後,柏滄連忙讓人把她的屍體安置好,便不顧家人的阻撓匆匆趕往皇宮。 可惜雪下的緊,路又濕滑,最後只在宮門關閉的那一刹那,看到紅雪滿地,遍地屍體。 柏滄靜靜站在宮門外,看著朱紅色的大門,被隔絕在外,沒有來得及見鍾離韻最後一眼。 宮門內哀嚎不止,紅流遍布。 宮門外白雪滿地,肅穆寂靜。 等到一切結束後,皇宮已經是另一番天地了,都變了。 而柏滄永遠都記得,那泛黃的紙張上,鮮紅的字:阿清,殺我,不可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