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口不择言的一番话,顿时让殿内的气氛紧张起来。 刘伯温怒目而视,恨得牙根直痒痒。 就连一向温文尔雅的太子朱标,此刻都是剑眉紧蹙,摆明了对李善长的做法不满意。 一昧的针对苏灿,等于变相贬低朱棣! 说白了,只有苏灿安然无恙,朱棣才能全身而退。 反之亦然! 朱标一脸的冷漠道: “李先生何意?” “莫非要让父皇出尔反尔,背上言而无信的骂名?” 李善长眼观鼻,鼻观心,从容道: “太子殿下息怒,臣并非此意,臣也是为了大明考虑,还望太子殿下明察。” 见状,朱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便要替弟弟主持公道。 “无妨,老大不是那个意思。” 朱元璋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拦下了朱标,笑意不减道: “李先生接着说,怎就成大患了?” “连他家最大的靠山都被咱砍了,仅凭他,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朱标不敢置信的望向朱元璋,再三犹豫,还是乖乖闭嘴了。 “诚意伯方才也说了,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而早在大唐时期,便发生过类似的例子!” 李善长昂起头来,眉宇间溢满了无畏,朗声道: “曾几何时,黄巢几次应试科举,皆名落孙山,于是在满心怨恨之下,写下了那首《不第后赋菊》!” “当初没人在意的小人物,没过多少年,竟是真杀入了长安,完美映照了他那句: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李善长悲愤的高呼: “黄巢入了长安,把百姓捆绑鞭打索要财物,有钱人家都扫地出门,找华丽的宅子居处,争相掳掠人家的妻女奸淫,若抓到官吏全都杀死,放火烧掉的房屋不可胜数,帝王宗室被杀得一个不留!” “诚意伯既然说,那苏灿是世间罕见的大才,可他却与陛下,与大明,有着血海深仇,让人不得不防啊!!” “请上位收回成命,此子断不可留啊!” 李善长表面是在控诉苏灿的威胁,其实句句不忘拉踩刘伯温。 刘伯温屏息凝视着李善长,没想到他为了针对自己,竟是搬出如此恶毒的典故。 当这件事被摆了出来,刘伯温便知道无力回天了,再怎么解释也都无济于事,搞不好还会引火烧身,着了他的道。 想到这,刘伯温的心情跌入谷底,无声的长叹。 只恨没有机会见一见那位苏灿先生,也没有机会当面与其切磋一下... 就在他落寞神伤的时候,却被朱元璋充满玩味的声音,拉回到了现实。 “哦?李先生的意思是说,担心苏灿效仿那黄巢小儿,给咱上演一出血洗应天府的大戏??” “微臣不敢!” 李善长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连忙道: “臣以为,小心驶得万年船,只有将一切的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才是对天下百姓负责!” 话落。 “啪———” “啪———” “啪———” 朱元璋一边摇头,一边抚掌道: “不愧是咱大明的萧何啊,考虑问题永远都这么周全。” “好!好啊!” 朱元璋的话没有多少情绪,却让台下的李善长察觉到了一丝凶险。 只见他摇头像是拨浪鼓,不敢居功道: “上位过誉了,微臣愧不敢当......” “不敢?呵呵——” 朱元璋虎目圆睁,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大变,勃然大怒道: “朕该怎样行事,何时轮得到尔等来指手画脚了?!” “是不是朕屁股底下的龙椅,也该让给尔等来坐上一坐了!!” 此言一出,落针可闻。 殿内弥漫着冰冷的肃杀气息,当朱元璋的自称从“咱”变成了“朕”,便是说明朱元璋真怒了。 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汗毛倒竖。 就连一旁看热闹的太子朱标,都是立马俯身拜了下去,异口同声的呼着陛下息怒。 李善长跪趴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内襟被冷汗打透。 抓破了头也是想不通,朱元璋为何会突然暴怒? 他们君臣共事多年,他对朱元璋再了解不过。 生性多疑,心狠手辣,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斩草除根。 不可能面对黄巢的典故.....置若罔闻啊! 更不可能迁怒自己! 这没有道理啊!!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的道理,朕希望尔等牢牢记在心底,不要动某些歪心思!” 朱元璋阴沉着脸,挥拳砸向案牍,发出“砰”的一声怪响。 “朕还没有老糊涂!” 来不及再多想,李善长艰难地吞下口水,哆哆嗦嗦的满口应下,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 朱元璋端坐在龙椅上,冷眼向下扫去,霸道尽显: “大明的两大谋士,一个一心救人,一个一心杀人,关于如何抵御天灾,从头到尾,只字未提!” “你们的狗眼里,还有大明吗!还有朕吗!” “陛下息怒.....” 刘伯温念头一动,当机立断道: “抵御天灾,兹事体大,臣不敢妄下结论,还请陛下容臣回去思忖半日。” 见刘伯温带头表态了,李善长也顾不上彼此的恩怨了,紧忙从旁附和道: “是啊上位,不是我们不用心,而是这件事非同小可,需三思而后行......” “还请陛下给微臣,也给诚意伯一点点时间!” 话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讨饶声有如石沉大海,良久也没得到回应。 李善长额上的汗水,顺着鬓角急转直下,不敢抬头瞄上一眼。 又是过了少顷。 “行,那咱就姑且信了,咱给你们俩时间。” 朱元璋一瞪眼,怒道: “所以.....你俩还搁那愣着干啥?” “等咱留你俩吃饭呢!” 二人老脸一红,旋即匆匆起身行礼,灰溜溜地逃出了大殿。 待李善长和刘伯温走后,朱标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满眼不解的看向朱元璋,急切的追问道: “父皇这又是何意啊?” “苏灿他......” 不等他的话说完,朱元璋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身上的杀伐之气已然不在。 “苏灿是生是死,现在还不能盖棺定论,起码要等到验证了抵御天灾之法再议!” “咱不过是借苏灿的由头,即兴演了一出戏,你还真以为咱动怒了?” “别紧张,咱就是敲打敲打两大集团的领袖,让他们各自都有点批数,别一天到晚的搞事,烦死了。” 朱元璋美滋滋地呷了口茶水,努努嘴: “平衡是帝王的驭人之术。” “傻小子,学去吧!” 朱标:“???” 朱元璋见朱标一脸的错愕,不由地哈哈大笑,转而吩咐道: “正好,你闲着也是闲着,下去给咱查一查,苏灿从乡里来到京师,这么长时间都干了啥?” “首善之地,天子脚下,冒出来这么个奇人,竟然没人发现,真是活见了鬼.....” 朱标若有所思,也是认为很奇怪。 “是父皇,儿臣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