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武英殿。 朱元璋下了早朝,午膳都还没时间吃,便带着太子回来换衣服,准备前往诏狱听课。 折腾了半宿没睡好觉,就等亲自对比一下,苏灿和刘基二人,到底孰强孰弱。 而这时,殿门口的方向,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拜见上位,圣躬万安!” 朱元璋循声看去,待看清来人后,微微皱眉。 胡惟庸? 他干啥来了? “进来。” “谢上位!” 胡惟庸大步流星的入殿,看到了换好一身常服的朱家父子。 他先是朝向太子补了一礼,而后明知故问道: “上位这是要出宫?” 朱元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嗯,宫里面太闷了,憋的咱喘不上气,还是得多上外面走走。” 世人皆知,当今圣上是工作狂人,经常忙到饭都没时间吃,可最近却是频频出宫。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去了诏狱。 胡惟庸看破不说破,赶忙恭维道: “上位励精图治,实乃万民之福,不过上位还是要多多休息,龙体要紧啊......” 朱元璋闻言,不耐烦的蹙了下眉: “有事说事,别废话了。” 胡惟庸却也不尴尬,拿出早已拟好的奏疏,双手呈上: “此前上位交给臣来办的那件事,还请上位过目......” 此言一出,朱元璋眼底漏出笑意。 原以为淮西那帮人还得闹腾一阵,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如此看来,胡惟庸的能力也还不错,起码是个聪明人。 然而,就在朱元璋伸手接过奏疏,落目看下去的时候,笑容瞬间戛然而止。 啪! 奏疏被他狠狠摔在地上! “胡惟庸,这就是你给咱办的差事?” 朱元璋龙威大怒,气势逼人: “行啊!你们反应还挺快的,联名信这就都写好了?” “怎么没再写个一本血书!” “你们这是要反了啊!” 振聋发聩的咆哮声,回荡着久久不散。 胡惟庸故作惊慌,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埋首道: “臣对上位忠心耿耿,岂敢同流合污!” “昨日,臣连夜将自家田地重新丈量,按照上位制定的标准缴了税,并且自掏腰包千两,一并充入国库!” “还请上位明察!” 顿了顿,胡惟庸继续道: “不光是臣缴了税,韩国公也是第一时间支持上位,希望能起到一个带头的作用。” “哪知道......众人的反应如此激烈,更是闹到了韩国公府上。” “上位,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一来一去,摘的干干净净,让朱元璋想打‘出头鸟’都无从下手。 闹事的勋贵太多,总不可能全杀了。 参与的人越多,他们就越安全。 更何况,不仅仅是淮西人,其余士林也都纷纷站队,前所未有的团结。 摆明了就是在说,官绅就是不纳税,有能耐就把所有人都砍了。 念及至此,朱元璋恨得牙根痒痒,猜到了这是出自谁的手笔。 所谓的‘附龙术’还真是没白学,身上这点本事,全拿来与皇权博弈上了! 就在朱元璋即将控制不住暴涨的杀意,朱标抢先横身一步,拦在父皇身前。 “胡相,孤信你是一片赤诚,但这作何解释?” “难不成,还想要逼宫?” “太子殿下息怒,臣等不敢!” 胡惟庸赶忙俯身道: “臣是帮上位做事的,一心只有上位,再无旁骛!” “奈何......有些话,臣实在不能明言。” 朱标目光微凝: “不能明言,朝廷要宰相干什么呢?” 面对太子冷漠的反问,胡惟庸不由打了个寒颤。 在外人看来,太子逆来顺受,像一只乖巧的小绵羊,可唯有他们这些老人清楚,眼前这位殿下的手腕,丝毫不输他爹洪武大帝。 “宰相的职责是辅佐皇帝,统御百官!” “而百官之上,众位皇子,就非宰相所能明言!” “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胡惟庸不装了直接摊牌,顿时让朱标始料未及,呼之欲出的痛斥,也是卡在嘴边,吐不出来了。 皇宫没有不透风的墙。 朱棣和苏灿的事,他们都已知道了! “胡惟庸,你好大的胆子,这是在要挟咱了?” 朱元璋扬手推开身前的太子,冷笑一声: “是不是以为你们人多,咱就拿你们没办法了?” “上位,臣万死不敢!” 胡惟庸匍匐在地,声嘶力竭道: “臣不过是听闻此事,认为大家的担忧有道理,燕王殿下年岁尚小,心智还未彻底成熟,容易受到奸人的蛊惑......” “这些事,本来和臣没有关系,臣谨遵圣意税都缴过了,何必再多言?” “臣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大明啊!” 胡惟庸天衣无缝的解释,也让朱元璋拿他毫无办法。 靠杀人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皇帝想收回放给臣子的利益,谈何容易。 “行了,咱知道了,下去吧。” 朱元璋狠掐眉心,冷冷道: “你忠心于咱是吧?” “那行,你回去告诉他们,不用他们现在跟咱呲牙,下个月缴税的日子一到,咱看谁敢不缴!” “不信邪的就试试看!” 看朱元璋态度如此强硬,胡惟庸大惊失色: “上位......” “滚!” 胡惟庸闻言吓一哆嗦,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大殿重新安静下来,压抑的气氛叫人窒息。 “父皇,他们这是想拿苏先生的命,来换取国策的顺利执行?” 朱标剑眉紧蹙,怒道: “现在都开始明目张胆的叫板了,真是越来越放肆!” 太子一语双关的怒骂,朱元璋立马听出来了,摇头失笑: “别担心,你老子还没糊涂呢,更不可能用苏先生的命,去换那个虚假的圣明。” “况且,你不会认为,咱答应了他们的条件,他们就能到此为止吧?” “此事关乎全天下的士林利益,早已不是苏灿一个人的事,而是皇帝与臣子的斗法!” 朱标满面凝重,欲言又止。 “老大啊,倘若有朝一日,你觉得降不住这些骄兵悍将了,记得提前告诉咱,到那时咱手把手教你。” 朱元璋意味深长的抚了抚太子的后背,自信满满: “把心收回肚子里,不碍事,咱们先走,再磨叽一会苏先生的课都讲完了。” “这该死的胡惟庸,净他娘耽误咱的大事!” 说罢。 朱元璋双手负后,一马当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