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良久。 “老四啊,你年纪还小,不识人间险恶。” 朱元璋正襟危坐,不紧不慢道: “你给咱递的奏疏,咱看了,也派人下去查了。” “苏灿,风评不错,人缘上佳,教书育人的本事也有,至于给你讲的那些东西,算是条理清晰,并非信口胡诌。” “除了偏爱勾栏听曲,倒是没有显著的缺点......” 正听到这,朱棣霍然抬起头,热切的眼神溢满了兴奋。 老头子这是听劝了? 打算赦免了苏先生?! 然而朱元璋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不过,家世不好!” 朱元璋面色一冷,不容置疑道: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贪官酷吏的族人,不可留!” 朱棣听罢大惊失色,跪都有些跪不稳了。 “父皇!” “苏先生的家世固然不好,但作奸犯科的都是他家族中人,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与苏先生并无关系啊!” “父皇不是都查过了吗!!” “怎可冤枉好人!” 话落。 朱元璋微微摇头,这就准备重塑父亲的威严。 “老四,咱希望你能明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永远不可混淆。” “不要以为你是咱儿子,你就可以目无法纪!” “你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足够你死上好几个来回了,你知不知道!” 朱元璋高声呵斥: “因为你是咱儿子,咱不能杀了你!”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自己都是朝不保夕,竟然还在替别人求情?” 面对朱元璋犀利的痛斥,朱棣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实话说,昨天咱看了你写的奏疏很高兴,还以为咱家老四终于长大了。” 朱元璋继续道: “咱也动了赦免苏灿的念头,可结果,今天你就给咱整这么一出戏,真是太让咱失望了!” “你太有本事了,跟一个外人,一块骂你老子!” “咱锦衣玉食给你养这么大,咱是养了一头狼崽子吗!!” 走到朱棣的跟前,朱元璋向下俯视,冷声道: “咱要你永远记住这件事。” “因为你的口无遮拦,所以才害死了苏灿!!” “愿你未来每次冲动上头之时,都能回想起来今日之事,时刻警醒自己,管好那张破嘴!” 一语落地,鸦雀无声。 大殿一片死寂。 就连朱标都开始忐忑不安起来,若不是马皇后及时给予暗示,恐怕他早就稳不住了。 要怪就怪,朱元璋的演技太好了。 老表演艺术家了属于是! 重新整理好心情,朱标望向六神无主的朱棣,暗暗叹一口气,心道: 经历了这件事,想必四弟才算是彻底长大了。 “父皇......” 朱棣无助地昂起头,悲愤道: “儿臣真的知错了,求求您饶了苏先生吧!” “都怪儿臣一直不懂事,总是惹父皇您生气,儿臣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求您开恩啊父皇!!” 朱元璋双手负后,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笑开了花。 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要知道,朱棣从小到大的气人程度,简直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 打也打不服,骂又骂不听。 仗着他大哥和他娘惯着他,根本不把他这个爹放在眼里! 纯纯的滚刀肉! 今天借助苏灿之手,又解决掉一个大麻烦,不可谓是妙不可言! “够了!” 无视耳边的求饶,朱元璋大手一挥,好不潇洒道: “来人,把这个逆子押回诏狱,继续反省!” “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一辈子想不好,那便一辈子都不要出来了!” 顿了顿,朱元璋手指向朱标,又道: “老大跟咱走,不用管他!” 说罢,虎步龙行,离开大殿。 朱标见状犹豫了一下,却也只能匆匆跟了上去。 任凭从背后传来的呼喊声,俨然是夹带着哭腔了,依旧头都没有回一下。 等到父子二人走后, 马皇后这下成了朱棣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一把抱住了娘亲大腿,哭诉道: “娘!” “苏先生真的不能死啊,苏先生死了大明便没救了!!” “孩儿已经在奏疏里面,把苏先生讲课的内容全写下来了,父皇怎么就是不听劝啊!” “求求您了娘,千万别让父皇胡来!” 马皇后轻抚着儿子的后背,眉宇间充满了心疼,还是于心不忍的说了一句: “好了,男子汉大丈夫,知错能改便是好事。” “听娘的话,先回去,别再去触霉头了。” “这边交给娘处理,你在那边好好表现,兴许你爹哪天高兴了,就把你们二人都放出来了。” “你和你爹一个样,全都是犟种,还一个比一个倔,等他消气便没事了。” 听完马皇后的话,朱棣这才得到了些许慰藉,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是,孩儿记住了!” “娘您千万别忘了,一定要拦住父皇!” 马皇后拉着朱棣站起来,帮儿子掸了掸屁股上的脚印,温柔道: “娘知道了,快走吧,等下你爹半路杀回来,又该生气了。” 朱棣欲言又止,俯身行了一礼,而后跟在侍卫身后离开了。 目视着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前方尽头的拐角,马皇后长吁一口浊气,无奈地摇头苦笑: “这爷仨没一个省油的灯!” ... ...... 皇宫另一隅。 朱元璋带着朱标来到了外殿。 父子俩刚一进门,他便急不可耐的吩咐道: “老大,去给咱拿一道圣旨过来。” “啊?” 朱标怔了一下,不解其意: “父皇要圣旨干什么?” “咱还能干啥?!” 朱元璋蹙着眉头,白了朱标一眼。 “老四的罪过倒是完事了,咱的罪过还没完呢!” 朱元璋捶胸顿足,表现的十分懊恼: “......官绅不纳税,是真他娘的昏!” “以后都得给咱交税,不光得交,还得多交!” “诶?你说咱当时是咋想的,咱脑瓜子是不是真让门夹坏了?” 朱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