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起码没闹到断绝父子关系的地步。 骆恺南回想了会儿,记起了昨晚原本要发什么。 怎么每个人都在提醒他詹子延的存在?够烦的。 下午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詹子延不识好歹,惹他不快,没必要再包容。 他不耐烦地回了句:「你给我找的教授是什么鬼。」 回完这条,詹子延那张冷淡清癯的脸再度浮现于眼前,挥之不去,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头一回照顾人,又是端茶送水,又是买饭盖被,对对象也不过如此了,那家伙却连他买的一碗粥都不肯喝完。 下回再晕倒,纯属活该。 骆恺南的心情又变差了,退出与他爸的聊天框,接着往下翻,结果一眼就看到了他此刻最不想看到的名字。 詹子延给他发了三条消息。 时间是下午两点半,也就是他走后一小时左右。 最后一条显示的是张图片,骆恺南迟疑片刻,没忍住好奇心,手指轻点上去—— 詹子延:「抱歉,恺南,我没有嫌你多管闲事。」 「我吃完了,明天请你,早点到,来听课,好不好?」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吃完了他买的早餐,詹教授严谨地附上了照片作为证据:一个空碗和一个空盒子。 碗里干干净净,一粒米也没剩。 骆永昌今晚难得没饭局,在家吃了晚饭后,坐在客厅边看新闻,边与妻子余莉聊天。 “我听校门口的保安说,儿子今天乖乖去学校了,看来他还是怕我的。” 余莉将信将疑:“真是因为怕你才去的?” 骆永昌得意道:“当然,不然能是因为什么?” 余莉:“那他怎么还不听你话去找工作?怎么还不回家住?” “……”骆永昌沉默了会儿,说:“诶你看,新闻里说市区今早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 余莉翻白眼:“你答不上就答不上呗,转移什么话题,死要面子……” 这时,搁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震。 骆永昌终于有正当理由结束这个话题,如获至宝地拿起来,眯着眼睛,透过老花镜片看了半天,困惑地问:“儿子说:‘你给我找的教授是什么鬼’,什么意思?詹教授和鬼有什么关系……” 他话音刚落,这条发出不到一分钟的消息突然被人迅速撤回,紧接着,对面又唰唰发来两条: 「詹教授的课表发我一份,明早我去听课。」 「还有,给他多打点饭补,以后我跟他一起吃饭,转账太麻烦了。」 第7章 体型差 第二天,詹子延深深吸取了前一天差点迟到的教训,给自己定了三个早上的闹钟。 结果在闹钟响之前就醒了。 兴许是昨日午睡太久,扰乱了生物钟。 清晨的昏暗光线从窗帘缝隙间透进来,在他空荡冷清的小家内洒下唯一的光亮。 他的公寓地段不好,对面是一幢高楼,遮蔽了低层住户视野内的大半天空。 他每天能晒到阳光的时间,大约是下午1时至1时15分。 只有十五分钟,洗双袜子都晾不干。 但还是比以前的住所强多了。 太阳晒得少容易缺钙、体弱、甚至是抑郁,在他身上都已初现端倪,为了不加重情况,他平日里总是早早地去阳光充足的办公室待着。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家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詹子延慢慢坐起,抱着自己的膝盖,靠在床头,发了很久的呆。 许多人以为,他身为教授,脑子里一定装满了学问,与古今中外的哲学家进行跨越时空的思想交流,活得风雅又充实。 倒也没错,但这仅限于工作时。 偶尔将这些清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精神世界其实一片荒芜。 他还是有点想念沈皓。 尽管沈皓很少陪他,但对他来说,“有人可以依靠”这样的错觉,就足够支撑起他继续生活在这片荒芜中。 如今支撑没了,他的世界摇摇欲坠,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场漫无边际的发呆持续到窗外天光大亮。 詹子延起床刷牙洗漱,从衣柜里随手抓了套行头穿上,依旧是上白下黑。 他记得今早要请骆恺南吃早饭,于是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食堂。 到得越早,食堂的早餐种类越多,让人挑花了眼。 詹子延平时不讲究,看到什么就买什么,今天想照顾骆恺南的口味,便站在一旁观察了片刻,发现年轻学生普遍爱买豆浆、油条、煎饼等等,于是他一样买了一份。 食堂阿姨的算钱能力比数学系的学生还快,脱口而出:“十八块五。” 一顿早饭花这么多钱,对詹子延来说称得上奢侈了一把,但愿骆恺南看在这份上,能够不计前嫌,与他相安无事地度过这一学期。 “滴”一声响后,后边的学生传来了窃窃私语,似乎是在议论他。 糟糕的记忆席卷而来,詹子延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下意识地想要落荒而逃。 这时,食堂阿姨笑眯眯地朝他挤了挤眼:“詹老师,卡里余额这么多,攒着娶媳妇儿呐?” 后边的学生都笑了,谁会往饭卡里攒钱,阿姨明显是在逗这位老师。 詹子延这才看见,刷卡机上显示,自己这张饭卡里居然有一万多的余额。 他明明记得昨天只有九百。 怎么回事?这两天不是发饭补的日子啊,学校的财务搞错了? 阿姨和学生只是拿他寻开心,并无恶意,可他仍然有些不自在,匆匆收回卡,正要去拿自己打包好的早餐、离开这个给他带来过阴影的地方,旁边突然伸出一条手臂,先于他一步,接过了阿姨递来的塑料袋。 詹子延转头,刚好对上那人的视线。 骆恺南今天起得太早,没来得及整理仪容仪表,头发乱七八糟地支棱着,凌乱中透出一丝慵懒的帅气。身上随意地套了件黑色无袖t恤,露出的手臂几乎是他的两倍粗。 擦身而过的时候,詹子延仿佛能感觉到对方无处安放的雄性荷尔蒙扑面而来,堵得他呼吸一滞。 “我们詹老师不娶媳妇儿。”骆恺南接过袋子,毫不客气地抽出吸管,插进豆浆盖子,边喝边说。 詹子延猛然回神,心脏狂跳。 “他要全身心地投入到折磨学生的事业中,是不是,詹老师?”骆恺南神色冷淡,但这话明显是句玩笑。 后边排队的学生笑得更欢了,有人大着胆子喊:“詹老师,这学期手下留情啊!” 詹子延转头,镜片寒光一闪,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不是他必修课的学生。 或许是选了他这学期的选修课,可选修课还没开始上课呢,怎么就认得他了? 那名学生没想到他会望过来,吓得赶紧缩起脖子钻进人堆里。 与学生开玩笑素来不是詹教授的长项,他想着该怎么回,一认真思索,就无意识地皱眉。 奇怪的是,下一秒,后边的学生迅速安静了,仿佛突然间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