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仍停留在这一页。 处在这样一个沉寂的空间里,总是容易胡思乱想,许多关于陈年旧事的回忆,像岸边的潮水,裹着泥沙,一波波地涌上来。 詹子延摸上额头的疤,按住那个浅浅的小坑,将它填满。 有些东西,没有是应该的,有了才是奇迹。 不过是奇迹没降临到他头上而已,他连失望都谈不上,只是有一点茫然和焦虑。 倘若骆恺南表白了、恋爱了,肯定会搬出去和女朋友住。 什么时候?明天?还是后天? 习惯了有骆恺南陪伴的夜晚,将来他独自一人,会不会整宿失眠? 以前他起码心里有数,知道他们会在这学期结束时分别,他有足够的时间挑选饯别礼物、适应独居生活,但现在,这个日期突然不确定了。 像一把头顶悬而不落的斧子,而他是焦虑等待自己死期的犯人,盼着它永远别落下,又盼着它给个痛快。 “笃笃。”未关的房门被敲了两下。 詹子延抬头,看见了他此刻最不想看见的人。 骆恺南靠着门框,抱着胸,神色不知为何有些不悦:“有事请教你,去我房间?” “好。”詹子延合上书,走了过去。 骆恺南在他经过时,顺手揽住了他的肩。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詹子延本想挣开,但想起刚才乔怀清的话,怕这是最后一次亲密,便顺从地靠了过去。 骆恺南眼中掠过一丝诧异,紧接着迅速暗了下去。 好听话。 很想就这个姿势箍紧詹子延,强迫他张嘴说实话。 你是不是对Kent撒谎了?你喜欢的人其实就是我吧?为什么不承认? 你明明只依赖我,你的秘密也只有我知道,对你最好的人也是我,我不信你能喜欢上别人。 但是,万一猜错了呢? 小号身份暴露,表白被拒绝,詹子延开始与他保持距离,他被迫搬出去住…… 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他不能贸然行动。 伤人害己,他吃过教训。 进了客卧,詹子延被推上舒服的工学椅,骆恺南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在他旁边。 “什么事?” 电脑屏幕上只有Mirage的游戏画面,似乎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骆恺南不懂美学,能展现自己也挺“好学”的途径,唯有游戏。 “想让你帮忙测试,看看纯新手玩家会不会觉得太难,半小时就好。” 原来是请他试玩。 詹子延早就想玩了,上回被沈皓打断,后来就没找到机会,也不好意思开口打扰骆恺南,一直拖到现在。 “好,我要怎么做?” “先创建人物。” “在哪儿创建?” “先退出到主界面。” 哪里退出啊……从不玩游戏的詹教授为难地看着五花八门的图标,不知所措。 骆恺南等他着急了,才慢吞吞地站起来,俯身压在他背上,从背后覆上他的两只手,教他按下Esc键,弹出系统界面后,再用鼠标按下“退出”键。 “这样退出,知道了吗?” 詹子延被压得抬不起头,手也没法动,小声说:“知道了,你起来吧,我自己摸索。” 骆恺南:“累了,让我靠会儿。” 詹子延不说话了,耳朵一点点蔓上红意,始终没敢回头看他。 都这样了,还敢说不喜欢? 骆恺南耐心有限,想尽快弄清楚,于是又压下去些,下巴抵着他的肩膀,认真问:“子延,如果我哪天搬出去了,你会难过吗?” 詹子延快伏到电脑桌上去了,这句话又往他心上增加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骆恺南好像真的打算搬出去了。 离开前能提前询问他的感受,已经很贴心了,起码比沈皓强多了。 他能做的,唯有不给对方增添顾忌。 “应该会吧。”他不想撒谎,但可以把真话说得漫不经心,“不过你总要搬出去的,我有心理准备,应该不会难过太久。” 人类的寿命已经能够突破一百岁,假如他难过个几年,的确算不上太久,不算撒谎。 时间会覆盖一切,淡化一切,他总有一天会重新适应独处。 骆恺南听后,从他背上起来了,坐回原位,撑着下巴看他:“你不挽留我吗?” 我能用什么挽留你呢?詹子延心想。用我简陋的房子、单调的生活、还是令你不适的爱意? “你应该会回来看南南吧?”他最终说,“顺便来看看我就行了。” 骆恺南什么也没再说。 詹子延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云里雾里地玩了半小时游戏,只捏了个小人,看完了开场动画。还想再探索会儿地图,骆恺南却以时间到了为由,存了档,退出了游戏。 走之前,詹子延踌躇地问:“你……大概什么时候搬出去?” 听起来似乎盼着他早日搬离。 骆恺南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默默叹完气,回:“不知道,再说。”下辈子搬走也行。 詹子延点点头,一声不吭地回自己卧室去了。 半夜下起了雨,窗外淅淅沥沥,骆恺南失眠了一宿。 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也没想过可能追不上。 詹子延要是真不喜欢他……那他抢也要抢过来。 和沈皓都能交往七年,和他怎么就不行了?他不比沈皓强多了?起码能处七十年吧。 七十年……差不多就是一辈子了。 骆恺南握紧拳头,用力砸了下床板,疼痛感证明他没糊涂,清醒得很。 终于确定了,他对詹子延的喜欢,时间单位是一辈子。 第50章 双向暗恋 半夜的雨持续到了早上,气温也跟着降了几度。 詹子延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铅灰色的旧毛衣,套在衬衫外边,做好了迎接秋天的准备。 刷牙时,看见台面上竖着的另一只牙刷,又想起了昨晚的事。 骆恺南不知还能住多久……但哪怕只住一天了,今晚睡觉也有可能着凉。 于是他洗漱完,又去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条厚实的毛毯,抱着去了骆恺南的房间。 骆恺南通常起得比他晚,今天敲完房门,门却很快开了。 “我想着你可能会冷。”他把毯子递过去。 骆恺南没接,甚至没理他,从他身侧走了出去。 詹子延抱着毯子站在原地,愣了几秒,突然生出很不好的猜测,转身问:“你今天就要搬走了吗?还是明天?” 这是有多希望他搬走? 骆恺南不爽地走到隔壁卧室门口,扫了眼床铺:“你怎么没盖毯子?” “只有一条毯子。” “只有一条还给我?” “没事,我不冷。” 骆恺南一把夺走毯子,扯了扯他的毛衣:“不冷还穿这么多?” 詹子延看看他身上的短袖t恤,再看看自己身上的保暖毛衣……的确很没有说服力。 骆恺南不容分说地把毛毯铺到了他床上,一道亮橘色的矫健身影火速一蹿而上,霸占了床铺的中心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