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军中不少人这一战都多少立下了一些战功,孟珙自然不会忘记为高怀远等人请功的事情,不过孟宗政和孟珙等人对于上一次高怀远的七方镇之功,军中却无一点奖赏一事,都颇为义愤,觉得如此对高怀远实在不公了一些,于是孟宗政要亲自主笔,再一次为高怀远上书请功,但是高怀远听闻之后淡然一笑,劝住了孟宗政。 “为国效力本是高某分内之事,何况当时也是为了保命而已,怀远并非太在意这个事情,多谢孟大人提携,此事还是罢了,怀远年纪尚小,以后还有得是机会,就不麻烦孟大人为怀远此事烦心了!”高怀远立于孟宗政大案前面,拱手对孟宗政说道。 听罢了高怀远的话之后,孟宗政颇为感慨,于是也打消了要为高怀远再次请功的念头,连连点头道:“怀远年纪虽然尚轻,但是如气度却令老夫都不得不佩服呀!胜而不骄,败也不馁,颇有大将之风呀!说的好!既然你能这么想,那么老夫也就不再多此一举了,但是只要老夫还在军中一天,怀远只要想投军,便尽可来找老夫便是,老夫绝不会亏待于你的!” 高怀远谢罢孟宗政之后,走出了帅帐回到了自己的辎重营之中,但是当他路过扈再兴的营盘的时候,却有一双眼睛狠狠的盯上了他。 一个身穿宋军服饰的低级军官恶狠狠的望着高怀远的背影,然后吐了一口吐沫在地上,小声骂道:“拽什么拽!别落在老子手里面,否则的话,老子弄不死你!咱们走着瞧吧!”然后这厮转身走回了扈再兴的军营之中。 身边有他的手下悄声问道:“杜都头,你老怎么似乎跟这个辎重营的小子好像有什么过节呀!说来听听,小的们回头帮你出气!” 这个家伙看看四周没人,这才小声对他的这个亲信手下吩咐道:“你小子听了不要乱说,当初我等从信阳败退到襄阳的时候,老子领着你们试图抢一个乡兵的车队你可还曾记得吗?” 那个手下点点头道:“记得记得!那个领乡兵的好像是个年纪很轻的小子,后来扈将军过来,将咱们给收编到了他的军中!” “不错,刚才那个小子,便正是当初在襄阳城外驳咱们面子的那个家伙,我打听过了,这厮现在可算是飞黄腾达了,居然成了新成立的辎重营指挥使,而且还积功被封为九品保义郎!娘的真是老天无眼,居然在这里碰到了这厮!”这个家伙咬牙切齿的说道。 “哦……!”那个手下做恍然大悟状。 高怀远可没有看到当初他得罪过的那个杜虎这会儿也在军中,回到了营中安排过乡勇们休整之后,不久孟珙便亲自提着酒菜,找到了高怀远和他喝了起来,枣阳之围解了之后,金军一路狂奔退至了信阳才站住了脚跟,扎营停了下来,而孟宗政等人的宋军将士们经过长达半年多的交战之后,也都颇为疲惫,眼看年关已到,孟宗政知道这个时候起兵继续攻打金军,显然胜算不高,故此令诸军在枣阳休整一段时间。 高怀远的辎重营本来是要继续忙活着为大军运送物资的,但是孟宗政考虑到辎重营七方镇一战之后,压根也没有喘息过几天,而且高怀远战功赫赫,却没有得到什么嘉奖,所以也就没有让他继续回襄阳城为大军押运粮秣等物,让他们也在枣阳县休整一段时间,要不然的话高怀远也没空和孟珙喝酒了。 就这样高怀远彻底放松了下来,领着一帮小弟兄们在军中度过了一个异样的春节,却完全不知道这会儿绍兴高家里面早已闹得不可开交了。 高建对于高怀远此次随军征战的事情很是不高兴,整日提心吊胆的不知道高怀远会不会出什么事情,直到年前两天时间,派往襄阳的家仆回来之后,才得知了高怀远的部分情况。 家仆一五一十的将他所打听到的有关高怀远在军中的事情说了一遍,高建是又高兴又有些担心,高兴的是高怀远没出什么大事,而且居然还在前敌积功晋身成了个正九品的保义郎,虽然是个军阶,但是起码也脱离了白身,总算是进入了当官的行列之中,比起自己另外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来说,高怀远如此表现,算是大出他的所料了,先前高怀远曾经隐晦的告诉他,说过他习武的事情,高建没有太在意这个事情,现在看来,高怀远还是有点本事的嘛! 起码高建觉得高怀远虽然不能走读书入仕这条路,能走武将入仕这条路也算是不错,对高怀远来说,起码也是一条不错的选择了! 但是同时他也更加担心了起来,他也知道,高怀远一入军阶有了这个保义郎的名头,想要再脱离军中,恐怕就更加不易了,任由他继续随军征战,天知道宋国这一次能不能打赢和金国的一战,这场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呢!打仗死人那是常事,战场上刀枪无眼随时都可能丧命,这一点高建自然比谁都清楚,好不容易高怀远有了出息一点,他更是舍不得高怀远就这么命丧沙场。 于是高建再次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将高怀远弄回大冶县老家去了,琢磨来琢磨去之后,觉得这件事还是要他在背地里运作,高怀远虽然争气,但是现在看来很有主见,估计不会听他的吩咐,所以他必须要背后用力,才能将高怀远弄回去,于是打定了主意之后,便趁着过节期间忙活了起来。 且不提高建如何想办法将高怀远弄回去的事情,单说高怀远在枣阳安安稳稳的度过一个春节之后,再一次忙碌了起来,一个春节过后,从信阳方面回来的斥候禀报孟宗政,完颜赛不在信阳休整之后,调集了罗山、光山等地的金军,再次集结起来了数万金军,而信阳一带金军调动颇为频繁,大有继续南下攻打枣阳的意图。 所以孟宗政携扈再兴等人在节后整备宋军,加固枣阳县城防,大肆修筑城墙,构筑各种御敌工事,而高怀远自然少不得要来往于襄阳和枣阳县之间,运送各种物资,而且这帮乡兵们经过几次战斗的锤炼之后,早已有了从军的自觉性,变得很好指挥,而且井然有序,所以让高怀远少费了不少心,活干起来也顺手许多,路上该走该歇都不必他太过操心了! 自从到了襄阳以来,高怀远虽然身在其中,而且只是一个低级军官,但是却没有因此就迷失了方向,即便是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他依旧可以保持着冷眼旁观的心情,不断的在战争之中汲取各种养分来充实自己,所以他可以说是置身事外一般的在审视着这场战争,所以许多事情反倒可以看的更明白一些。 从这几个月和孟宗政他们携手征战之中,他将许多从兵书战策上看到的一些知识融会贯通了起来,比起单单读书所获得的那些知识,更实在许多,难怪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讲的便是这个道理,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功,所有成功之人,都是在实际生活之中积累起来的经验,没上过战场的人,想要成为一个名将,基本上概率跟摔倒捡到一万两白银的几率差不多。 高怀远前世的时候小说没少看,那些名垂青史的名将们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从实战之中学习的经验,类似诸葛亮那样的半仙之人,估计根本就是杜撰出来的!高怀远现在很有点持怀疑态度。 从这次枣阳之战中,高怀远已经看出,宋金两国军队现在无论是质量上还是数量上,任何一方都不足以吃掉对方,这场战争其实已经呈现出了胶着的状态,宋军已经遏制住了金军刚开战时候的攻势,并将战线稳定了下来,那么接下来的便是旷日持久的一场征战,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别人想不到的话有情可原,他却心里面跟明镜一般,最终两国空耗国力,谁也奈何不了谁,白白便宜了蒙古的成吉思汗那帮野蛮人们。 但是作为一个身处宋国并且是个汉人的他,自然希望这场战争能尽快结束,而且衷心希望获胜方能是宋人这一面,可惜眼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辎重营指挥使,手下兵卒不过区区七八百人,小的方面还能帮上一点忙,但是对战局的左右,他却没有一点办法,乡兵到底是乡兵,其中即便是选出来的青壮,也存在良莠不齐的情况,而且要将他们都训练成合格的战士的话,也不是这么短时间便能做到的事情! 除非他行狗屎运,能冷不丁一下射死金军主帅完颜赛不,要不然的话,他高怀远只能是这段历史的旁观者罢了!小蝴蝶到底还是小蝴蝶,扇不起大浪的! 所以高怀远很知足,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至于能不能左右战局,他没多大奢望,现在是学习的时刻,抓紧眼前难得的机会就好,何况现在他手下已经有了三十多个合格的军官,想必有一天,他总是能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事情的! 这一次孟宗政虽然在枣阳击败金军,但是却并未实质上令金军达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所以金军很可能还会很快卷土重来也说不定,而宋军情报系统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往往都是后知后觉,本来他们完全可以预料到这次金国来攻的,而且提前已经有所准备,但是即便如此,还是被金军在起初的阶段连续攻占了大批城池,可见这种情报工作做得有多么的差劲了! 所以高怀远暗暗记下这一条之后,心里面琢磨是不是要建立一个自己的情报系统,以后也可以发挥一些作用呢? 不过眼下这也只能是个计划,能否付诸实施,倒是还要看看实际情况才行,毕竟搞情报工作,人员的选择方面很是重要,眼下他没有合适的人可以从事这个工作,何况想要布设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络,需要的金钱恐怕也是个天文数字,以他目前的财力,恐怕还达不到这种要求。 果不其然,当孟宗政刚刚在枣阳做好准备之后,完颜赛不便再一次率领了五万多金军,挥师从信阳杀了过来,很快便到了枣阳县境内,闻讯之后,孟宗政立即命城外的扈再兴所部还有陈祥所部分两路进击金军侧翼,迟滞金军的行动,为省的他们这批宋军被包圆围在城中,而他率本部兵将,和原来枣阳县三千守军合兵一处,共同御守枣阳县城。 经过在信阳两个多月的整备之后,金军再一次恢复了元气,完颜赛不从罗山光山还有金国河南腹地之中,再次调集了大批新军,气势汹汹的扑向枣阳县,大有要一雪前耻的架势,年前枣阳一败,令完颜赛不非常不爽,而这一次,他下决心,要在枣阳击败孟宗政的宋军,给南宋在见识见识金国的厉害。 所以这一次完颜赛不卷土重来的时候,准备工作做得相当充分,随军携来了大批攻城器械,作出了一副不攻破枣阳县誓不罢休的架势,但是这么一来,便减缓了他们的行动步伐,大军在路上蜿蜒了十几里地,如同一只爬虫一般缓缓前行,大大降低了他们的战役突然性,也给孟宗政等宋军了充分的准备时间。 高怀远在从襄阳返回枣阳的路上,便得知了消息,孟宗政派人通知他,尽快将军中所需物资运至枣阳县,还有事情要吩咐他去做,于是高怀远不敢怠慢,立即催动辎重营,押运着这次运送的大批物资,加快速度朝枣阳县赶去。 可是他的辎重营将货物运送到枣阳县之后,还愣是没见到一个金兵抵达枣阳县城外,可见金军的行动速度这次慢到了什么程度了,倒是让高怀远无惊无险的来回在襄阳和枣阳县之间跑了几个来回。 “怀远回来的好快,我还担心你会在路上碰到金军先锋呢!这下我放心了,金军这次来的速度不快,让我们有了充分的准备!”孟宗政将高怀远招至他城中的临时帅府之中,笑着对他说道。 “多谢大人关心,小将觉得这也不奇怪,金军此次来攻,兵马数量众多,而且信阳到枣阳,一路多山,即便想快也快不起来,何况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数万人吃喝用度的辎重想在山道上走快也不可能!说来金军此次已经失去了先机,这一战我军定能在孟大人的率领下,再次将金军击退!”高怀远不失时机的拍了一下孟宗政的马屁,顺便说出了他对这次金军行动缓慢的看法,反正好话谁听着都舒服嘛! “不错,想不到怀远你不但骁勇善战,而且还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不错不错!这次你回来的正好,我刚刚收到扈将军送来的消息,他准备率军攻打武阳关,只要夺回武阳关,那么便可以扼守住鄂州门户,令金军无法再进逼襄阳!这一次本官想派你运送一批物资,前去应山支援扈将军,不知怀远可愿意与否?”孟宗政这才说出了他的想法。 应山在枣阳县以东,自古便是湖北的门户之地,此处有一个武阳关,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而扈再兴这一次就盯上了武阳关,打算率兵夺回武阳关,但是却有些兵力不足,故此才会对孟宗政提出要人的要求。 孟宗政眼下手头兵力也不充裕,虽然想要援助一下扈再兴,但是却苦于人手不够,最终才想到了高怀远这支兵马。 虽然辎重营只是一支乡勇组成的乡军,但是在高怀远的率领下,这支乡兵的战斗力并不弱,而且装备水平也算是不错,完全和正规军有一拼的实力,故此将高怀远派给扈再兴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办法。 高怀远没得选择,只能点头答应,但是他却对扈再兴夺取武阳关一战,不太看好,毕竟这里是金兵南下的重要关隘,以金军主帅完颜赛的智商来说,绝不会看不出这里的重要性,定会派悍将重兵把守,扈再兴虽然骁勇,但是他手头不过只有区区三千多兵马,即便加上自己这支辎重营,也不过四千余人,想要攻取武阳关,恐怕是力有不逮。 不过高怀远却没说出来自己的想法,这个时候宋军大胜不久,士气高涨,他即便说出来也不见得就能阻止扈再兴攻打武阳关,以他的身份,现在也只能暂且看形势再说。 这段时间高怀远没少了解江北一带的情况,以他看来,金军这次再次挥军南下,攻打枣阳,以孟宗政和扈再兴的实力,不足以全面和金兵相抗,他们分兵击之的战略是不错,但是强攻武阳关明显有些不智,眼下最好是能采取游击战法,以扈再兴和陈祥两军牵制金军,以退为进,避其锋芒,待到金军久攻不下的时候,再反击金军胜算可能更大一些。 这一点贾奇和他的想法也不谋而合,辎重营自出了枣阳之后,高怀远便不断的在路上和贾奇等人讨论这个事情,最终的意见都不看好扈再兴的这次行动。 从枣阳到应山,路程有一百多里,但是走起来却不近,毕竟现在金军前锋已经过了应山,正在朝着枣阳方向前进,如果走大路过去,少不得会碰上金军主力,高怀远可没狂妄到用自己这支乡军去碰金军大部队呢,所以他们选了一条偏北的小路前往应山和扈再兴军会和,到那里之后看看情况再说,毕竟两军具体的情况他们还不是很清楚。 这次出来,他们携带了几架攻坚使用的床子弩,还装上了两车踏蹶箭,其余的都是扈再兴军中所需的粮秣,但是车辆的数量比起从襄阳过来的时候少了许多,毕竟这一次是去应山打仗,不单单执行的是运输的任务,所以七百乡兵只护送了三十多辆大车,倒也算是轻装前进了。 为了不碰上金军大部队,他们这一路走的十分小心,高怀远还是派黄严做斥候,前出队伍五里左右查看情况,而周昊作为后军殿后,高怀远亲自居中调度,两天之后,便进入了应山县境内,并在一个叫燕子都的小镇找到了扈再兴的兵马,可以说有惊无险的到达了目的地。 对于高怀远的来援,扈再兴十分高兴,闻讯之后立即出了镇子迎住了高怀远一行人,这一点倒是让高怀远颇有些感动。 说起来他认识的第一个宋军大将便是扈再兴,只是因为他眼下还不想身陷军中,所以才一直没有答应投入扈再兴麾下效力,而且扈再兴为人耿直,算得上是个可交之人,而且扈再兴对他也确实不错,高怀远这一点还是很感激他的。 “小将高怀远姗姗来迟,望扈将军见谅!”高怀远立即翻身下马,疾走几步来到扈再兴面前,倒头参拜到。 “哈哈!不迟不迟!来的正好!你这个家伙今天总算是到我这里了,这一次看看你还跑不跑了!”扈再兴倒是直性子,开口便大笑着又提起了要收编高怀远的事情,并且上前一把将高怀远搀了起来。 “扈将军误会了,小的并非不愿在将军手下做事,只是因为特殊原因,小的现在尚不能入军籍,但是只要小将在军中一天,将军有令,小将莫不遵从,以将军马头是瞻!”高怀远赶紧再次摆明态度,让扈再兴也打住。 扈再兴见高怀远态度不变,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这次他本来没指望孟宗政能给他派来援兵的,高怀远的这支辎重营能过来,就已经让他很是高兴了,何况还给他送来了一批物资,可以支持他在这一带和金军干一场了! 进入大帐之后,扈再兴便给高怀远介绍了一番此地的情况,原来在高怀远从枣阳出发的时候,金军已经越过了武阳关,前锋已经抵达了随州,并在那里和陈祥军发生了激战,陈祥率军在随州一带拖住了金军,扈再兴便是看到这个机会,想要趁机攻占武阳关,切断金军于信阳的联系。 这个计划十分大胆,但是风险也非常巨大,高怀远虽然是一个辎重营的指挥使,但是这会儿在扈再兴军中也算是个说上话的人了,毕竟他麾下的乡兵数量几乎占据了扈再兴军中的五分之一,故此当高怀远到了这里之后,扈再兴倒想也听听高怀远的意见。 高怀远仔细的听了一番斥候传回来的消息,禁不住出言问道:“但不知此时金军主力可是已经过了武阳关了吗?” “已经过了,现在完颜赛不已经率主力进入了应山,很快便会到达随州,故此我才会想对武阳关下手,怀远你不妨说说你的看法如何?”扈再兴接口说道。 高怀远仔细的看了一下扈再兴帐中的那副地图,古代地图只标注了一些村镇地点,对于地形的表现不很清晰,所以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便又问了一些有关武阳关的问题,在他记忆之中,南北交通要道京广线铁路似乎就通过了武胜关,那里地势十分险要,易守难攻,以他们这四千人想要打下武阳关,似乎有点悬乎! 对于高怀远的提问,扈再兴有点不太高兴,于是笑道:“据我所知,怀远年纪虽轻,但是却一身虎胆,难不成你会怕攻打武阳关不成?” “将军此言差异,既然将军想听小将的意见,那么小将便想尽可能的了解清楚之后再说,否则的话,贸然表态,岂不显得小将不够谨慎了吗?武阳关虽然是个要隘,但是小将以为此战我军并不易攻打武阳关!”高怀远在这个事情上还是坚持他的意见。 “哦?为何?”扈再兴皱起眉头问道。 “小将以为,将军想法不错,只要我们拿下武阳关便可以阻断金军的退路,但是眼下却实际尚未成熟,因为金军虽然年前新败,但是并未伤及元气,这一次又是刚刚重整旗鼓,士气正处于如日中天之时,这是其一;再者武阳关地势险要,金军主帅不会看不到它的重要性,一定会在这里陈布重兵把守,而且这里易守难攻,我们只一区区四千人的兵力,想要短时间拿下武阳关显然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再看一下这里的地形,从这里到武阳关,一路大概有二十余里,全部都是山道,小将听闻此地只能容纳一辆大车前行,连战马都无法并骑,即便我们具有兵力优势,也无法在关前展开,一旦我们被拖在关下,进出武阳关只有这么一条道路,金军主力得到消息的话,只要派出一支兵马,将我们退路阻断,我们便会被卡在山道之中,进退不得,搞不好就会全军覆没! 故此小将以为,现在我们贸然出兵攻打武阳关实为不智之举!除非将军下定决心,不成功则成仁,否则的话,攻打武阳关将是下策!还望扈将军三思!”高怀远看到扈再兴不高兴,但是还是坚持把他的意见陈述了出来,毕竟这一次扈再兴要是前往攻打武阳关的话,他高怀远也跑不了要随行前往,一旦出了岔子的话,那么他也照样跟着完蛋,所以他不愿意这么多人去冒险。 听罢了高怀远的话之后,扈再兴的眉头拧在了一起,这些事情他也想过,但是他只想出其不意,一举攻克武阳关,便能切断金军的退路,却没有像高怀远这么,将问题想得如此深,假如真的遇上了高怀远所说的情况,他们突袭不成,一旦短时间拿不下武阳关的话,那么很可能被金军掉头给堵在山里面,进退不得,到时候可就是关门打狗,全军覆没并不是空话。 不但扈再兴被吓住了,他手下的几名副将也都吓了一跳,高怀远的话跟一盆凉水一般,一下便将他们的热情给浇灭了,因为高怀远把话说的很明白,此战其实就是决死之战,不成功则成仁,胜则全功,败则全死! 这可是四千余人的性命呀!扈再兴想想有些后怕,他倒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现在宋军在襄阳一带并不占数量上的优势,眼下他手头上的这四千兵将可以说是一支生力军,一旦全军覆没的话,将会影响到整个战局,故此理智上告诉他,这样冒险的计划不能实施,否则的话,败的可能很大。 扈再兴皱眉思量许久之后,对高怀远说道:“恐怕怀远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吧!你说的不错,现在我们攻打武阳关确实太过冒险了一些,但是本官想听听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我们这几千人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吧!” 听扈再兴已经打消了冒然发兵攻打武阳关这个馊主意之后,高怀远也放心了下来,现在他还年轻,可不想因为扈再兴一时脑热就把性命丢在了武阳关下面,以后需要他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这个小将倒是还没有仔细想过,不过以小将来看,这一次金军势大,扈将军不妨还用去年的办法,利用我军对这一带熟悉的优势,从侧翼突袭金军,然后以退为进将其拖入山中,然后各个击破,以此消耗金军实力,即便金军打到枣阳县,我们也可以在其背后袭扰,令其无法集中兵力攻打枣阳县,只要拖上一段时间,金兵自然会力竭而退的!扈将军乃军中主将,还是将军定夺吧!”高怀远一边说出了他的想法,一边将皮球踢回了扈再兴那里。 扈再兴思量良久之后,点头道:“怀远虽然年轻,但是却很有眼光嘛!说的不错,现在我们最好还是按照以前的老办法,从侧翼牵制金军,将他们拖上一些时日再说也不错!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便修正一下思路,考虑一下先打什么金军什么地方!” 言罢之后,众将便开始商量起第一仗该在什么地方下手了。 金军虽然取下了信阳,而且攻至了枣阳,但是实质上却没有能完全控制住随州和应山一带,这里还是宋人的辖地,只是随州兵马数量不足以和金军相抗罢了,而且金军本意也不在随州和枣阳等地,目的还是在于攻打襄阳,故此金军实质上等于是在宋军的地盘上行动,这就为扈再兴的行动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可以令宋军掌握一定的主动权。 高怀远到了扈再兴军中之后,第二天清晨便随着大军离开了燕子都,朝随州方向行去,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从侧翼支援陈祥的宋军,狠狠的敲打一下金军。 一天之后他们行至随州东南方向的兴隆乡,并在这里陈驻了下来,派出了斥候前往随州打探消息。 天不亮高怀远便听到军中击鼓升帐的声音,立即披挂整齐,奔赴了扈再兴大帐之中。 诸营将官此时也都纷纷赶到了扈再兴的大帐之中分两列站定,等候扈再兴发号施令。 “昨晚斥候来报,说离我们以西十五里左右的万店镇驻扎了一支金军,这支金军显然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而且他们兵力有限,正好可以让我们狠狠的敲打一下他们,诸位现在马上令你们手下饱餐战饭,半个时辰之后拔营起寨,立即随同我前往万店镇,敢不用命者,修怪我兵法无情!”扈再兴简短的告知了众将这个消息之后,吩咐他们立即准备出征。 高怀远的辎重营再一次被安排到了后军之中作为预备队使用,于是得令之后立即回到营中开始忙碌了起来。 四千余宋军在扈再兴的率领下,用了半天时间突然出现在了万店镇,不待这里的两千多金军反应过来,便组成一个方阵全军扑向了那支金军。 这支金军毫无防备之下,立即大惊失色,刚刚摆出阵型,还不待发箭,扈再兴便领兵冲入了金军阵中,这样的情况下,以有备打无备,战局立即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况,金军根本无法抵挡宋军的疯狂进攻,只支撑了短短一炷香时间,便开始发生了崩溃。 这样的突袭战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悬念,宋军很轻松的便即溃了这支金兵,并且斩获颇丰,一举斩杀了三百多名金军,剩下的那些金兵立即作鸟兽散状,逃了个满山遍野溃不成军。 扈再兴担心金军主力会随时到来,所以命令停止追杀金军溃兵,立即收拢了兵马,朝着北面山区撤去,而高怀远的辎重营这一次没有捞到战斗,跟着主力白跑了一趟,听闻了扈再兴的命令之后,只得立即随军一起撤往山中。 这一带本来就是山区,很利于宋军采用这样的打法,快打快收,来去无踪,而金军在本地地形不熟,当即便吃了一个大大的闷亏。 首战告捷之后,扈再兴军中立即士气大振,为这样的小胜欣喜不已,扈再兴更是高兴,连连称赞高怀远思考缜密,要不然的话,他们冒然攻打武阳关的话,还真就说不定会遇上什么情况呢! 事后他们才知道,这一战即溃的金军原来是被完颜赛不派往这一带劫掠粮秣,以充军中使用的,这一下倒好,没有占到一点便宜不说,还被宋军狠狠的咬了一口,落得了一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尝到甜头之后的扈再兴,于是再也不想什么攻取武阳关的事情了,开始在这一带山中带军转悠了起来,连连出击,不断的攻袭一些金军的散兵,短短数日之中,便吃掉了金军数支散兵,大大的震动了金军。 而且高怀远再次献计扈再兴,告诉他同时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很是不便,倒不如将他们这些人分散成几波,分头出击,这样行动可以更加迅速一些,也更不容易被金军发觉,即便个别一路出了事情,也不会导致大军全军覆没,更利于在这一带开战这样的游击战。 扈再兴听他言之有理,于是当即从善如流,按照高怀远的建议,将手下兵马分成了四支,其中三支交由三个手下副将统领,他自己亲率一支兵马,散布到了随州一带的山中,开始了一场游击战。 高怀远的辎重营这一次也被单独派出,随着一个名叫沈宁的军官一起行动,他们这支兵马数量大致有一千多人,其中沈宁手下率领了大致五百宋军,而高怀远手下还有五百乡兵,剩下的二百多乡兵则被分派到其它三支军中担负一些运送物资之类的杂差使用。 基本上四支兵马实力都比较均衡,而高怀远毕竟年轻,而且还是乡兵营指挥使,虽然他自诩本事不比这个沈宁差,但是还是只能在沈宁手下当一个副手。 得到了分兵行动的命令之后,沈宁立即点齐了兵马,带上了高怀远的这支乡兵营离开了主力,朝着随州以西的方向走去。 对于这次扈再兴的分配,沈宁有点不太满意,在他眼中乡兵就是乡兵,怎么可能跟正规军相比呢?而且他看着高怀远有点不太顺眼,认为他小小年纪,便在扈再兴面前夸夸其谈,虽然出的主意还算是可以,但是却未免有点太自负了吧! 不过沈宁也看出来扈再兴对这个高怀远比较喜爱,所以虽然不满,但是也没有说什么,便带上了高怀远领了一军离开了大军。 这一次他们在分兵之前,就已经约定好了,四支兵马各自负责一块区域,专门捡金军的散兵游勇下手,不能和金军大部队硬碰硬,而沈宁负责的区域就在随州以西一带。 随州乃是隋文帝发迹之地,算得上是个名城了,而且去年(嘉定十年)在金军南侵之时,宋军大将刘世光曾经在这里大败过金军,又加上金军四处劫掠,本地百姓受害颇深,所以当地百姓对于金军恨之入骨,所以也给宋军在这一带打游击提供了很好的群众基础,一听说宋军过来,许多百姓自发的为他们引路,还主动的为他们提供一些金军的动向。 高怀远很注意收集这些情报,让贾奇加以整理,然后通过这些情报,梳理出金军的动向,他既然这次作为沈宁的副手,便打定主意要给沈宁当好参谋,趁机也体验一下游击战的妙处。 但是没想到的是高怀远这次把热脸蛋贴到了凉屁股上面,当他兴冲冲的将整理出来的情报说给沈宁听的时候,却被沈宁冷冷的驳了回来。 “不必多说了,明日我们将前往历山镇,在那里袭击金军,让金军也见识一下沈某的厉害!高指挥使只管听从我的吩咐吧!”沈宁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高怀远的话。 高怀远立即看出了沈宁这个人不怎么待见自己,知道他还是瞧不起自己,于是耐着性子对他说道:“沈副将且听在下一言,历山镇不能打,那里现在是金军通往枣阳的必经之路,金军来往十分频繁,搞不好可能会遇上金军主力,而我们只有区区千余人,一旦遭遇金军主力的话,恐怕反倒会吃亏的!倒不如听在下的,先前往高家岗,那里这两日经常会有金军小股游奕军出没,以我们的实力,敲打一下他们是没有问题的,打历山镇太过冒险了!” “高指挥使是不是有点怕了?自古有云富贵险中求,我们为将者,为国效命,当知难而上,历山镇是金军囤积粮草的一个地方,只要我们突袭成功,烧掉历山镇的金军粮草,那里此战金军不战自败,当是大功一件,高家岗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村子,那里能有多少金兵供我们收拾?高老弟不必再说了,沈某主意已定,明日启程前往历山镇,入夜之后,我们便动手突袭历山镇!”沈宁一脸不屑的对高怀远说道,摆手让高怀远退下。 高怀远心中大为不喜,这个沈宁明显有点好大喜功了一些,历山镇既然是金军粮秣中转之地,便定会屯驻大批兵马,而他们这一千人中,沈宁手下的五百宋军可能还好一些,毕竟他们经过正规的训练,但是自己手下的这五百乡兵,却只是经过短时间的训练,根本没进行过正规的夜战训练,而沈宁要在夜间动手突袭历山镇,连事先的准备都没有做,夜间如何联络,如何调配人手都没有一个详细的安排,就这么一头撞过去,岂不跟送死一般? 想到这里,高怀远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沈副将,在下也知道您的急切心理,但是眼下我们确实不易对历山镇动手,我军人手有限,而且在下的乡兵们没有接受过夜战的训练,晚上动手难免会发生混乱,而且历山镇既然是金军粮秣中转之地,那里定会驻有金军不少兵马,而且历山镇那里周边山势比较平坦,我们想要隐秘行踪有一定的困难,一旦攻击失利的话,退走的时候也容易遭到金军追击,打历山镇实为不智呀!” “住口!沈将军主意已定,你还在这里罗里罗嗦,难道想要抗命不尊不成?既然你是沈将军的副手,那便应该听从沈将军的安排,而你却推三阻四的阻止沈将军,难道还想动摇军心不成?”一个声音忽然在一旁响起,大声的对高怀远斥责了起来。 沈宁抬手一脸不快的制止了那个说话之人的话头,对高怀远说道:“高指挥使说的虽然有理,但是沈某正是看中了这几点,既然连高指挥使也想到了这些,料定金军也会想到这些事情的,所以沈某料定金军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出奇兵突袭历山镇的,这一战只要我等上下同心,不见得就打不下历山镇!此事高指挥使不要再说了,沈某已经说过,主意已定不容更改,高指挥使还是下去准备一下吧!” 高怀远看了一眼站在沈宁背后的那个低级军官,似乎有些眼熟,但是一时间又没有想到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此人为何对自己如此不客气呢?好歹自己现在也是个指挥使,而且还是个挂了品的军官,这厮居然敢如此呵斥自己,实在是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但是这个时候他也不想和沈宁发生正面冲突,既然沈宁主意已定,那么他再多说也没什么用了,除非现在他和沈宁决裂,各自带兵单独行动,否则的话看来是改变不了沈宁的这个决定了。 但是翻脸的话,显然也是不智的行为,自己毕竟现在是沈宁的副手,一旦翻脸的话,军中定会混乱,难免会造成不必要的冲突,所以他强忍了一口气,瞪了那个站在沈宁背后的人一眼,然后拱手道:“沈副将未免太过小看了高某,在下虽然只是个乡兵指挥使,但是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既然沈副将已经拿定了主意,那么在下遵从便是,告辞了,在下这边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开拔!” 说罢之后,高怀远转身离开了沈宁的军帐回了自己乡兵营的营地之中。 看着高怀远离开的背影,站在沈宁背后的那个人走上前冷笑道:“什么东西!不就是个乡兵的破指挥使吗?居然还敢在沈将军面前指手画脚,这厮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沈宁看了一眼他,摆手道:“也罢,毕竟他是扈将军看重的人,而且也确实干的不错,杜虎你就不要再多说什么了,高怀远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心思还算是缜密,历山镇不见得好打,这一战我们要小心一些才行,必要的时候我们要想好退路!” 原来这个人正是当初高怀远在襄阳府城外遇到的那个溃兵军官杜虎,这一次刚好被扈再兴收入军中,到了沈宁的手下做事,他早就对高怀远心存怨恨,这一次看到沈宁对高怀远不怎么待见,于是决定要抓住机会报复一下高怀远,这厮是个标准的小人,属于那种睚眦必报的东西,心中根本没什么善恶之分,他才不管什么战事成败的事情,只要能报复高怀远就行。 “沈将军莫要担心,小的倒是有个办法,这一次突袭历山镇,确实有些风险,一旦事成的话,当然功劳巨大,但是假如突袭失利的话,倒也会有点危险,小的以为,这个姓高的不是不愿意突袭历山镇吗?反正他手下是一帮乡勇,没什么大用,倒不如让他们殿后,一旦我们突袭失利的话,便令他阻敌追兵,我们便可以趁机脱身!不知将军意下如何?”杜虎一脸的阴险,对沈宁说道。 沈宁听了心中一动,他确实对高怀远有些不感冒,而且他看高怀远年纪轻轻,仅凭几次战功,便获得了一个保义郎的品衔,自己跟着扈再兴出生入死,拼死拼活的也只是个小小的无品军官,实在有些不公平,而这一次攻打历山镇,其实他也知道是一次巨大的冒险行动,成则功劳大大的,升官发财不在话下,但是一旦突袭不顺,没有烧掉金军粮草的话,那么金兵定会对他们进行追击,到时候能不能逃掉,就是个问题了! 而杜虎这厮说的不错,这一战假如让高怀远的乡兵营参与的话,成功了高怀远自然也有功,会分掉他不少的功绩,但是失败了的话,高怀远不会承担什么罪责,倒不如按照杜虎的办法,让高怀远殿后,一旦兵败的话,就丢下他们阻敌,自己退走便是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沈宁没有接杜虎的话茬,摆手道:“你下去安排吧,此事我自有分寸,招呼咱们的弟兄们,明日一战必须要听从我的吩咐,不要乱了手脚!” 杜虎看看沈宁的表情,心中有些窃喜了起来,他已经看出沈宁拿定了主意,这一下高怀远算是要有好果子吃了,于是赶紧躬身领命,转身下去安排去了。 高怀远回到营中之后,心中颇有些不安,于是便招来了贾奇,商议这个事情,贾奇一听沈宁要打历山镇,当即便急了起来:“这怎么能行?历山镇有金军重兵把守,我们这么冲过去等于是自投罗网,跟送死差不多,绝对不行!” 高怀远苦笑道:“这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事情,现在军中沈副将说了算,我们只能听从他的吩咐,现在关键的是我们要谋划一下,假如突袭不成的话,我们如何全身而退才行!要不然的话,我们可能这次要跟沈副将都一起折在历山镇了!” 贾奇想了一阵之后,摇头道:“这件事不好办,我们毕竟初来乍到,对历山镇的地形一无所知,在这里想也白想,只有实地查看一下历山镇附近的地形之后,才能想出办法!小的没什么好主意!” 高怀远思量了一下之后道:“说的不错,孙子有云:地之道,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既然沈宁主意已定,那么我们也只能听命行事,不过也不能就这么冒险,你立即收拾一下,连夜和黄严启程赶往历山镇,明天务必要查清楚历山镇周边的地形,为咱们找一条退路,确保可以在突袭失利的时候,令我们可以全身而退的退路出来!我们明天下午估计会到历山镇附近,你们到时候跟我会合好了!” 贾奇立即接令,高怀远又招呼来了黄严,吩咐了一番之后,给他们抽了几个精明的手下,带上了两个随州本地的向导一起连夜赶往历山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