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筝下了飞机就往法院赶。访谈花的时间比预计要长一点,她就没能当天回来,只能买第二天最早一班飞机。之所以这么赶,是因为孟律师今天开庭。杨文昌的案子终于要审判了。云筝在专业上当然没办法给孟鸣蜩提供什么帮助,但她觉得吧,杨文昌那么恶心,孟律师还要替他辩护,她要是在场的话,至少可以让孟律师“云吸”一下,驱散一点负能量——毕竟他留着她的照片就是派这个用的不是么?结果紧赶慢赶,到了法院,还是已经快到中午了。也不知道结束没有……云筝心里着急,拖着箱子一路小跑,差一点就要撞到人。她连忙道歉。对方却看都没看她,继续往前走去。云筝原以为人家可能也有急事,但仔细一看,却又觉得不太对劲。那是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看起来好像不修边幅,但充血的眼睛中没有颓唐,只有凶狠。他穿着一件冲锋衣,手插在衣袋里,刚刚差点和云筝撞上都没有伸出来,而那衣服鼓鼓囊囊的,不知藏了什么。云筝想想刚刚擦身而过的感觉,那个形状和硬度,该不会是刀吧?云筝觉得自己可能多想了,但还是忍不住注意那个男人。那人也是往法院门口去的,云筝就正好跟在后面。他也没有在意。云筝皱起眉,感觉他的状态真不太对劲,就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周围的人和事。离法院门口还有几步距离时,男人骤然加了速,直接向正在门口跟人说话的一个中年女子冲了过去,插在衣兜里的手也拿了出来,手中雪光一闪,果然是拿着把刀。“有凶手!杀人啦!”云筝大喊着,同时就把手里的箱子抡了出去。她那嗓音,是在没有麦克风的情况下都能当街卖艺的,情急之下这一嗓子,真是响遏行云。不要说门口的女人,就连拿着刀的男人也被惊得愣了一下,紧跟着他就被云筝的箱子砸倒了。云筝紧跟着冲上去,踩上他握刀的手,趁他吃疼松手,又把刀远远踢开。周围的人这才回过神。法院门口本来就有执勤的法警,听到喊声也迅速冲过来。那男人挣扎着爬起来,倒也没有冲打他的云筝还手,只红着眼还想往中年女人那边冲,一边破口大骂:“狗律师!生儿子没屁眼!教唆我老婆跟我离婚!我杀了你!杀了你!”法警都到了,怎么可能让他冲过去?敢在法院门口喊打喊杀,还动了刀子,这简直是胆大包天的挑衅。法警们毫不客气地把人给按住了。他们对那中年女人很熟悉,领头的过来问:“徐律师你没事吧?你认识这个人吗?”“是之前我经手的一个离婚案的当事人。”徐律师先说明了男人的身份,才说,“刚才多亏了这位小姐。”毫不夸张地说,刚刚那男人只要手再长一点,刀已经要刺到她身上了。幸亏云筝喊那一嗓子和当机立断用箱子砸过来。不然她今天至少受伤是免不了的。谁能想到真的有人疯狂到在法院门口行凶?云筝正把自己的箱子捡起来,闻言笑了笑,“没什么,我也就是顺手。”徐律师看着她,微微一愣,然后也笑起来,“啊,是你啊。云小姐,这可真是缘分呐。”咦,认识她的吗?云筝眨眨眼,打量徐律师。她看起来大概五十上下,五官秀美,眼角微微有几道鱼尾纹,但依然不减年轻时的风采,穿一身端庄的深蓝色套裙,齐耳短发一丝不苟,看得出来是个严正端方的人,但这时却笑得很和善。“啊……徐律师。”云筝想起来了。她以前在云家几乎要窒息而亡的时候,去过一家做法律援助的律所咨询。接待她的正是这位女律师。她并没有把十几岁的云筝当成来捣乱的小孩,认真地听完了她的苦恼,还跟她认真地分析了她的情况。想要不借助外力摆脱原生家庭,高考就是唯一的途径。也是她跟云筝说的。“你有多大的决心,就该做出多大的努力。只有自己的能力才能让你挺直腰杆。嘴里说着不要,却没有实质上的行动,当然只会让人把你当成撒娇耍赖的小孩。”云筝至今还记得她当初的话。但毕竟隔了十年,所以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好在她昨天才在访谈中回忆过,再加上对方认识她,而且五官的确看起来有点眼熟,她才想起来。“之前见您都是十年前了,没想到您还记得我。”云筝笑着说。徐律师却微微挑起眉,似乎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毕竟最近没少看到云小姐的消息。”云筝知道自己最近乱七八糟正正反反的新闻挺多的,她自己不太在意,但被认识的人这么说,到底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徐律师看她尴尬,就把这话题揭过去了,“总之,今天真是多亏有你在。我得好好谢谢你才行。”“徐律师不用客气。就是恰好遇上,谁走在后面都会做的。”两人说着话,警察也到了。虽然有监控,但徐律师和云筝还是得去做个记录。云筝有点为难地看看法院里面:“可是……”她今天是来给孟律师打气的,虽然说迟到了,但是门还没进又走了,也太……徐律师像是看穿她的心思道:“孟律师还在庭上吧,放心,没事的,等他出来会有人通知他。突发事件嘛,他能理解的。”云筝不由得红了红脸,“啊,您怎么知道……”徐律师只是笑,“现在还有人不知道你们的事吗?”无缘无故云筝怎么会跑来法院?当然是为了孟鸣蜩。徐律师看着温和,其实却有点强势地把云筝带走了。云筝到做完了记录,还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说会有人通知孟鸣蜩,他们没有出名到整个法院的人都知道吧?却没想到他们还没出派出所,孟鸣蜩果然已经匆匆赶来。只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冲向云筝,而是先走向了徐律师。云筝微微一愣,就听孟鸣蜩叫:“妈,你没事吧?”云筝:……啥?徐律师是孟鸣蜩的妈妈?从孟鸣蜩提出回孟家吃饭开始,她一直在下意识逃避拖延,结果在这种情况下碰上了?云筝顿时满心慌乱。徐律师怎么会是孟鸣蜩的妈妈?原来她之前觉得眼熟不是因为她还记得十年前的徐律师,而是孟鸣蜩长得和她多少有几分像。天哪。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她在孟鸣蜩的妈妈面前抡起箱子砸人?……救命!徐律师那边,跟儿子确认过没事之后,就推推他,示意他往云筝的方向看。孟鸣蜩平常跟父母的关系再淡,那也是他的父母,听到母亲被人行凶,自然也是又急又怒,根本没有顾得上别的。徐律师推他,他才注意到云筝也在。“阿筝?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临时加了行程要改期……”孟鸣蜩问到一半,突然愣住,“等等,刚刚见义勇为的就是你?”云筝和孟鸣蜩的事,的确没有出名到整个法院的人都知道,但孟鸣蜩和徐律师母子都是法院的常客,他们是很熟的。所以孟鸣蜩下了庭,自然有人通知他之前门口的事,可是并没有人知道那个抡箱子见义勇为的女孩子就是他女朋友。原本只是惊吓于有人袭击他母亲,现在才发现撸袖子就上去跟歹徒干架的是他女朋友,这简直是双重惊吓。一向镇定冷静的孟律师扶着额头,好半晌没能缓过劲来。云筝还慌乱地胡思乱想,根本没有回过神。还是旁边的民警先笑起来,“哎呀,这是女朋友去探男朋友班,却正好救了未来婆婆?这也太巧了。”徐律师也笑了笑,“对啊,所以我说就是有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