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当众下跪”这事的影响比原本大家预计的还要更大。在孟鸣蜩的声明发布之后，虽然一些知道利害的营销号是缩了，但对他的指责和攻击却并没有平息。有些人是真的觉得自己没错，像这样为犯罪分子辩护的黑律师就应该谴责。有人只是发泄情绪，通过极端的言论释放自己的恶意。也有人觉得自己只是跟风骂几句，法不责众。夹杂着真正别有居心者的煽动，令这场网暴恣意蔓延。云筝那边，自然也就跟着受了影响。娱乐圈对艺人的评判标准，其实就很极端。有时候是只要长得好看，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演技差不敬业作品抄袭都不算事。有时候却又会把私德无限拔高，私下里任何举动都要扒出来上纲上线。云筝这样，高调宣布自己在追人，还等于主动跟一个全网黑的“无良律师”捆绑在一起，除了小部分人点赞“真性情”之外，微博下面一大片全是说塌房脱粉的。《姐姐妹妹唱起来》第二次公演她虽然分到一个主唱，完成得也很好，但人气投票还是跌得很快，比淘汰线只超出几位，岌岌可危。禇思敬急得不行，又训了她一顿，还没收了她的新账号，不许她再公开发布任何言论。云筝也知道以一个艺人的身份来说，她这事的确做得冲动了，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的确就是她在追孟律师嘛。不过禇思敬在气头上，她也只能赔着小心说：“你看，早先签这节目时只说是临时补位，现在我应该好歹也能坚持到三公，已经算是比预想好很多了对不对？”“你能不能有点追求！”诸思敬恨铁不成钢，“就不能想着进决赛成团夺冠吗？”云筝：……早先你不是这么说的。之前说好的“不要有压力”“就当去玩一趟”“能走到哪期算哪期”呢？禇思敬又叹了口气，“这次的事吧，除非孟律师能漂漂亮亮地把案子赢了，证明他的委托人真的不是凶手，不然根本就没法洗。”“洗？”云筝摇摇头，“不，比起案子的输赢，孟律师更在意的，是为嫌疑人辩护的正当性。”“别傻了，普通人根本不在乎这个。”虽然大家口头上都说“如今是法治社会”，但事实上真懂法的人并不多。法院和诉讼对绝大部分普通人来说，还是太遥远了。他们才不会管什么律师的职责，司法的公正，总之只要最后这个嫌疑人不是清白的，那你就是给杀人凶手辩护的帮凶，是丧尽天良赚黑心钱的无耻败类。“而且比起他，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禇思敬真是愁得很。娱乐圈逢高踩低是常态。她当初被何言蹊带了一波热度时，节目组会趁机多给她镜头，其他选手也会凑过来制造话题。这时她负面舆论缠身，别人就避之不及了。三公她不一定能再分到合适的演出曲目，平常直播也会被暗中排挤。到时投票只会更差。这会是一个恶性循环。禇思敬虽然有着进决赛的野心，但心里也很清楚，如果网上的舆论没有转机，云筝很大可能就要止步三公。不要说网络投票会一直下滑，节目组也不可能会再留着一个“污点艺人”。而且要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淘汰，以后的工作估计就更不好接了。他忍不住要抱怨，“之前明明形势大好的，为了一个也没见过几面的男人，值得吗？”云筝愣了一下。真说起来，她和孟鸣蜩，还真是没见过几面。但有些感觉，真不是看认识时间长短的。她跟何言蹊倒是认识七八年了呢，他说想她她只想打断他的腿。如果孟鸣蜩说想她……她只会立刻想办法飞奔过去。但在她确定能“以结婚为前提”之前，他大概不会说吧。云筝突然间又有点意兴阑珊。“也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她说，“就是我自己想做而已。”禇思敬静了一会，到底也没有再劝。云筝挂了电话，回房间洗漱完躺到床上，才感觉到一股从心底泛出来的疲倦。既然来了这节目，她当然也是想赢的。但次次都是因为唱歌之外的其它因素这样起起伏伏，就实在让人心累。她都开始怀念和周叙在酒吧唱歌的时候了，虽然钱少，但好歹唱得自在。甚至冥冥中都不由得想起了更早的戏剧舞台。那个时候……只要上台，就好开心啊。旁边手机轻轻响了一声。是她设置的微信特别提醒。云筝伸手摸过手机点开。孟鸣蜩给她发了条消息。她不由得刷地坐了起来，按了按胸口，做了个深呼吸才继续去看。孟鸣蜩说：“我查过了，《永远的微笑》是陈歌辛先生特意写给他的妻子金娇丽女士的歌。”云筝：……你现在自己都火烧眉毛了，还有时间和心情去查这个呢？不过，很难讲她之前挑这首歌时，到底有没有一点这样隐秘的心思。现在被孟鸣蜩挑明，就算是云筝，也不由得红了脸。其实唱情歌没什么，她也不是第一次对他唱了，但正好是在他说“以结婚为前提恋爱”之后，就……她正想要怎么回复才不至于尴尬，孟鸣蜩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他说：“抱歉，之前没有考虑到你职业的特殊性，说了让你为难的话，是我唐突了。你可以按自己的节奏来。”云筝那些解释掩饰插科打诨俏皮话一瞬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这人怎么能这样？要是现在禇思敬再问她一次值不值得，她肯定毫不犹豫就会答“值得”。她喜欢的人，还肯这样为她着想，还有什么不值得？云筝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又渐渐平静下来。她靠在枕头上，静了好一会，才缓缓打字回复。“其实跟职业没有关系，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她坦诚地说，“我没见过幸福的婚姻，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么样，如今也不过是随波逐流得过且过。所以看到‘结婚’两个字，下意识就逃避了。应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对自己……实在一点信心都没有。”孟鸣蜩那边也过了挺久才回复：“那么，要跟我一起试试吗？”云筝看着那短短一行字，眼睛突然有点模糊。她的确是一个没什么目标的人，或者说，她所有明确的目标都已经在少年时耗尽了。一开始是练功唱戏，再后来是逃离云家。她原以为离开云家就是海阔天空，但天的确是辽阔自由了，她却不知到底应该往哪飞，只像一只断线的风筝，随风漂泊。周叙说来唱歌吧，她就去了。禇思敬说你去这个节目吧，她就来了。说得好听点是佛系随缘，其实真的就是不思进取得过且过。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甚至都不如张静妍肖婷婷，人家至少是在积极努力地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不过就是在被推着走，还要觉得心累。她这样的人啊……连自己的明天都没法承担，更不用说一段婚姻，一个家庭了。不过，如果对象是孟鸣蜩的话……他说试试，她就愿意去试一试。“好。”她回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