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筝在雨中站得久了，到底还是受了点凉，晚上跟孟鸣蜩视频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她当然不会说自己在暴雨中突然犯了傻，只笑着赖到孟鸣蜩身上，“哎呀，这不连着视频吗，孟律师还这么想我？”孟鸣蜩：……明明是着凉了，也能怪他？不过……行吧。就当他想好了。他突然有点后悔，真不该在知道那首《永远的微笑》的来历后一时冲动就找她说试一试的。好歹得等到她回C市的。如今这种只能打电话的状态，实在有点尴尬。他把这些思绪都甩开，先问：“住的酒店能烧热水吗？”“可以的。”作宿舍的酒店房间虽然没有家里方便，但热水壶还是有的。孟鸣蜩道：“有条件的话，烧点姜茶喝，没有就多喝点热水。等下睡前也用热水泡泡脚。明天还要唱歌呢，可别感冒了。”云筝静了一瞬间，笑容就变得更灿烂了，甜甜应了声，又捧着脸道：“孟律师你怎么这么好？”孟鸣蜩心想这算什么好呢？他都没法给她倒杯水。这个时机真是不对。他手头有案子，云筝又要录节目，都走不开。孟鸣蜩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离得太远了，你自己顾好自己。”云筝拿着手机去烧水，一面随意道：“没事，说不定我下周就能回来啦。”孟鸣蜩一时没有接话。上次也是说淘汰了就提前回来，那时是因为何言蹊，眼下这么说，大概是因为最近的舆论吧？周叙也说了她被经纪人骂，如果真的影响到工作……他心中不免有几分自责。抛开那些是非对错，说到底是因他而起。只是眼下……单说声抱歉，不痛不痒的，也没什么用。倒是云筝那边都倒好了水烧上，还没听到孟鸣蜩说话，转头来看着镜头，嘟起了嘴，“怎么？孟律师刚刚不是还在心里念叨人家，难道就不想人家早点回去？”孟鸣蜩：……行吧，他就不知道这位什么时候会冒出什么话来。这种不知道要怎么接的话，他索性就不接了，只道：“我想你能好好地公平公正地比赛。”云筝笑起来，“诶，说是比赛，其实综艺嘛，不过是娱乐，重要的还是收视率啦。”她自己其实真的不太在乎，就像她跟禇思敬说的，能演完三公，已经算比预料中走得远了。孟鸣蜩那边却又沉默下来。“哎呀，孟律师私下里是这么不爱说话的类型吗？”云筝有点意外地眨了眨眼。她回想了一下寥寥可数的几次见面，孟鸣蜩的话的确不算多。被撩也好，听她唱歌也好，有时候能看出来有些抗拒，却一直安安静静的。克制又沉稳。“也不是……”孟鸣蜩有点犹豫，但还是推了一下眼镜，坦然说了，“我只是不太确定，你是真的不在意这个综艺，还是在试图让我宽心。”这次便轮到云筝安静下来。孟鸣蜩继续道：“既然去了，又有实力，难道不想争取一下更好的结果吗？如果是因为我的关系，让你没办法去争取……”“不，不，跟你没有关系。”云筝连忙道，顿了一下，自己又叹了口气，“我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说好听点是佛系随缘，其实就是并没有明确的目标。”“能接到工作，挺好的，那就认真做好。给我一首歌，也会尽自己的能力去唱好。但是下一步应该怎么走？结果会怎么样？我其实并不是很在乎，或者说，根本不会去想。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云筝自嘲地勾了一下嘴角，“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太咸鱼不上进？”“不，不会。我很高兴你能坦诚地跟我说这些。”孟鸣蜩反而也微微笑了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成年人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又不犯法。”他那一本正经的表情让云筝多花了几秒钟来思考这句“又不犯法”到底是讽刺还是陈述，或者只是开玩笑。曾经有一位法学教授说，法律只是对人最低的道德标准。孟律师对她的要求这么低吗？云筝一时甚至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觉得受到了侮辱。孟鸣蜩又道：“人生又不是小学作文，目标啊，理想啊，写了就能顺利找到。事实上，真正能够确立人生目标并坚持下来是极少见也是极幸运的。很多人穷极一生也不一定能找到，无非也不过是浑浑噩噩随波逐流活一辈子。你也不必对自己那么苛刻。能够认真做好手头的事，认真过完每一天，就已经很好了。”刚刚还在想“私下里是不是不爱说话”的男人，就这么一本正经端正严肃地给她炖了一大锅心灵鸡汤。云筝有点想笑，又觉得鼻腔有点发酸，只怕自己又要打喷嚏，先伸手捂了一下，瓮声瓮气地问：“那孟律师你呢？找到你的人生目标了吗？”“嗯。”孟鸣蜩低低应了声，看她那样子，又轻声道，“喝点热水早些休息吧。”云筝却不舍得这样挂断，又问：“那孟律师是什么时候决定要做律师的呢？”孟鸣蜩虽然已经叫她去休息，但她问了，还是又回答：“七八岁的时候吧。”“嗬~~”云筝拉长了声音，刚刚还说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找不到人生目标，结果自己那么小就已经决定了职业方向，并一直走到现在，所以这是在凡尔赛吗？“我不一样。”孟鸣蜩看出了她的调侃，解释，“我父母，祖父都是从事法律相关工作的，可能从小受了影响。”云筝没有接话。其实谁规定父母做什么子女就要做什么呢？孟家是“法律世家”，她家还是“戏曲世家”呢。结果她还不是这样？不……认真想想，她小时候，也未必不是心心念念，只把戏曲当成一生的理想。只是后来慢慢就变了。变的是家族，还是她自己……云筝一时倒也说不清楚。她心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孟鸣蜩便再一次说：“早点睡吧，好好休息。”云筝打起精神来，向他飞了个吻，“好的，晚安，么么哒。”明明隔着手机，孟鸣蜩却好像真的被亲了一口，瞬间就红了脸，讷讷说了声“晚安”，就挂断了视频。噫，一上来就说“以结婚为前提”的孟律师，其实又纯情又害羞啊。云筝笑着倒在了床上。说起来真是有点可笑。他们现在算是“以结婚为前提”“试一试”的“男女朋友”关系，却又还停留在连彼此的性格习惯都不清楚的阶段。这种感觉真是微妙。不过也没关系，他们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来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