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奚之名,再次响彻青州。 留皇侍宴饮后,皇侍满意返京,容奚微醺,朝秦恪笑得憨傻。 容连等人俱围拢牌匾,其上鎏金四字,观之便令人心潮澎湃! “郎君得圣人看重,乃容氏之福啊!” 刘和感慨万千,老泪纵横。 秦恪将容奚扶入卧房,见他双颊绯红,眸光迷蒙,心中极软,道:“先睡一觉。” 容奚乖乖平躺榻上,任由秦恪替他脱鞋去袜,兀自笑得撩拨人心。 “很高兴?” 秦恪俯首凑近他耳际,柔声问道。 “高兴,”容奚伸手勾其后颈,忽严肃神色,问,“是你替我求来的?” 秦恪吻其额间,“非我求得,是圣上之意。” “你骗我,若非你与圣上提及难民一事,圣上又如何晓得?” 容奚言罢,定目凝视秦恪片刻,就在秦恪以为他有话要说之际,他忽然歪首,沉沉睡去。 “我不提,别人也会替提。”秦恪轻笑一声,静陪左右。 御赐牌匾之事,乃秘密进行,此前无人知晓。 消息传至盛京,容维敬再次受同僚恭贺,意气满满,走路生风。 归宅后,容周氏替他斟茶,见他神色欢喜,问:“三郎有喜事?” 容维敬浅啜一口,颔首道:“圣上御笔,送‘忠勇仁厚’四字予我儿,怎能不喜?” 确实是喜事。 容周氏笑容略微凝固,旋即以帕遮面,笑道:“恭喜三郎了。如今奚儿得圣上看重,光耀门楣,业已立,家却未成,妾这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容维敬闻言,极为赞同。 “他已十六,确应成家了。” 容周氏轻笑一声,并未出言提醒,容奚刚过生辰,已然十七了。 “听钱忠说,奚儿去祖宅后,相貌大变,如今可是俊俏小郎君,品貌在盛京也算数一数二,足以与高门贵女相配。” 容维敬捋须之手顿停,“当真?” 他尚且不知容奚相貌之变,以往胖硕憨傻之态,依然留存脑中,完全想象不出,何来俊俏之说。 容周氏眸中带笑,“还能有假?奚儿年岁已不小,他身为长兄,该娶妻了。莫非三郎不想要长孙?” 当然想! 容维敬大手一挥,“奚儿婚事,就交由夫人了。” 容府请媒人替容大郎说媒,盛京百姓咸有耳闻。 数日后,白霜飞至容宅,足上缚一信筒。 秦恪拾信观罢,顿面色极沉,心中怒意翻涌。 正食r_ou_的白霜,见主人气势陡然大变,已顾不得盘中之r_ou_,叫唤一声,飞出窗外,落在廊檐上,俯视院落。 待白纸被揉皱,秦恪方平复情绪,至容奚书房。 容奚正伏案书写,见他面沉而来,停笔关切问道:“何事恼你?” 他还未曾见过秦战神这般神情,似有人要强取他的宝贝。 秦恪搬椅置案后,与容奚并坐,将信递与他。 “盛京来信,你瞧瞧。” 容奚通览一遍,忽乐不可支,“你因此事生气?” “不可气?”秦恪捏他手腕,故作狠色问,“莫非你还真想娶妻?” 容奚狡黠笑问:“你遣人暗中窥探容府?” 秦恪一噎,有些不自在道:“我恐某人伤害于你,故着人探寻消息而已,你若觉我冒犯,我便撤了暗探。” 神情竟略显委屈。 容奚心中暗笑,面上却严肃道:“你又怎知,有人要伤害我?” “陈川谷曾言,你此前胖硕,是因小时虚不受补所致,”秦恪眸光冷冽,继续道,“容府请医者,定非浪得虚名之辈。可医者替你诊治后,竟开出那般伤身的药方,定是有人指使。” 他未说何人,然除却容周氏,还有谁有权管控内宅子嗣育养之事? 知此事者,皆心知肚明。 “幸陈兄助我。”容奚温和笑道。 秦恪颔首,“且你被遣祖宅一事,皆因容四郎所致。容四郎不过懵懂小儿,若无人教唆,如何会威胁于你?” 思及容大郎曾满腹冤屈、仓惶远离盛京,秦恪心中颇觉酸涩苦楚。 “大郎……”他忽然厉色转首,“谁在外头?” 容奚一惊,忙起身。 屋外,容连怔怔而立。 他方才有事寻阿兄,至书房门前,听闻里头秦恪声音,以为两人正商议要事,遂打算离去,却听到“容府”二字。 一时驻足,竟将后头话语,听得完完整整。 书房门被打开,容连恍然抬首,见容奚神色温和,不禁嗫嚅问道:“阿兄,她当真暗害于你?” 容奚淡笑道:“不过是些推测,当不得真。二弟不必多思,静心读书便是。” 他虽云淡风轻,容连心中却如狂风巨浪。 自小读圣贤书,闻圣人言,行君子之道,却不知民间疾苦,不晓内宅纷争,他还有何用? 如今龌龊之事皆呈现眼前,他惭愧、内疚、自疑,他无颜面对容奚。 容氏一族中,几无身形胖硕之人,唯独阿兄不同常人,事出反常必为妖,道理如此浅显,如何看不出来? 不过是不曾在意罢了。 他不在意,阿耶不在意,容府中无人在意。 连家宅之事都无法看透,连亲人之难都不曾上心,他今后即便入仕,又有何用? “阿兄,郡王尚且护你,我为你亲弟,又岂能静心?” 容连神情木然,“阿兄受屈多年,我却丝毫不闻,学的是君子坦荡,做的却是漠然无视。若郡王所言皆为真,我定禀明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