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之人,亦展颜低语。 思及容奚委托之事,秦恪重新置镜于匣,携之迈步出宅。 陈川谷都来不及问他去何处。 秦恪刚离宫,却又重返,皇帝惊奇不已,见其手捧木匣,忽福至心灵,既无奈又赞叹。 “大郎又制新物?” 他眸光落在木匣上,等待秦恪开启。 匣盖打开,秦恪取镜置皇帝眼前,皇帝陡然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 他瞪大眼睛,见自己鼻翼旁的淡痣都清晰可见,不由倾身凑近去瞧,镜中之人亦跟着凑近。 他反复观摩片刻,忽笑道:“原来朕生得如此容貌。” 此前铜镜不仅不清晰,还易扭曲人脸,只能大致瞧出五官。 秦恪收镜入匣,面色柔和。 “陛下,今日朝议,程侍郎提议保障匠人首创之利,臣以为可行。”他见皇帝颇有兴趣,继续道,“大魏能工巧匠不知凡几,除容大郎,应有更多巧思之人。若朝廷设特殊奖励,必能激发创造热潮,繁荣大魏。” 皇帝无奈笑道:“程皓之言,是你说与他听的吧?” 两人相识十几载,皇帝虽未曾看透秦恪,却也有些默契。 程皓不过一狂热造器之徒,断说不出那般言辞。观近期秦恪之态,皇帝心中倒是明白几分。 “这些想法,亦是容大郎所提?” 秦恪颔首,“臣以为,变革之本,是为百姓。” 话虽如此,然其中错综复杂,并不简单。即便新器便利,然造价昂贵,寻常百姓温饱尚且不足,又何来闲钱购得这些器物? 唯富贾大户方能承担。 新器成为奢侈之物,又何谈造福百姓? 两人皆知其中不易,沉默须臾,秦恪忽道:“是臣心急,陛下恕罪。” 他是急容奚之急,方才失了冷静。 皇帝笑道:“无碍,朕亦心急。不过朕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 秦恪行礼,欲取匣离去,却被皇帝按住。 “镜子留下。” “大郎已于信中详述制镜之法,臣欲往工部,不日陛下亦可得镜。” 这是容大郎亲手所制,自然得留在身边。 在大魏,也只有秦恪敢从皇帝手中夺物了。 皇帝瞪他一眼,无奈道:“让程皓快些。” 青州临溪。 容奚正于书房看书,忽听窗户处传来声响,他抬首看去,见一熟悉身影,正倨傲瞧他。 他惊喜一瞬,立刻打开窗户,迎接白霜小祖宗。 白霜抖动长羽,傲慢立于书案之上。 容奚取下它足上信筒,展开观之。 信乃秦恪亲手所写,言及圣上赏赐将至,然他之提议并未得到圣上应允,后罗列缘由。 信览毕,容奚轻叹一声,却又觉得熨帖。 叹时代局限,感秦恪之谊。 他思虑须臾,执笔写信,给白霜喂了几块r_ou_,让它将信带回盛京。 玻璃制造尚在起步阶段,无法量产,镜子就更不必说。 以目前情状,还是稳打稳扎为首选。 胡玉林心有宏愿,又建几处窑炉,雇大批工匠,烧制玻璃。他工钱给得极为慷慨,工匠们俱忠心勤劳,胡氏玻璃逐渐广传青州,甚至更远之处。 若论玻璃引起濛山县城热议,那么帝王圣旨,则令濛山县城如沸水喧腾。 迎接圣旨当日,县令沈谊领衙内众吏,与容奚、胡玉林、姜卫平一同听旨,声势极为浩大。 濛山县城上至耄耋,下及垂髫,无人不知容奚之名。 圣旨中,皇帝极力夸赞容氏子,并赏赐黄金布帛若干。先不论钱帛之数,单凭能得皇帝金口称赞,已是极大荣耀。 临溪出了个容尚书,如今容尚书嫡子竟也优秀如斯! 白身如何?匠人又如何?容氏子与胡、姜二人,皆得圣上嘉奖,这是何等荣耀? 胡运跪于人群之中,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儿子虽不能科举入仕,但柳暗花明,便是为商,也能得天子赏赐。 做到这份上,已是极致。这一切,皆托容大郎之福! 容奚接过圣旨,极为平静。虽提议未得应允,然此事若广传天下,必有能人异士为得荣耀,潜心创造。 且,秦恪助他得皇帝应允,青州营铁司可向他放开权限,扩大自己购买铁矿之数。 算是给他一个人的特权。 若有足量铁矿,他便可造更多器物及材料。 领完圣旨,沈谊摆宴,邀宣旨皇侍一同用膳,容奚与胡、姜二人陪同。 濛山匠人受天子称赞嘉奖,作为濛山县令,沈谊与有荣焉,这也算他教化之功。 如今他对容奚三人,俱和颜悦色,照顾周到。 膳食乃姜娘子掌勺,皇侍吃得极为满意,连连称赞,沈谊笑得别提多和蔼。 宴饮毕,容奚归宅,黄金布帛俱陈列院中,简直亮瞎容宅主仆之眼。 “郎君,御赐之物,应放何处?”刘和颤抖问道。 他是激动的。就是郎主也从未有过如此殊荣啊! 御赐之物,一般被视作荣耀,轻易不会使用。 容奚挥袖道:“锁入库房。” 他并不怕贼人窃取。偷盗御赐之物,就是拿命在赌,没人这么傻。 “阿兄,此事可要传信家中?” 容连如今极为敬佩容奚,且知容奚与家中离心,不敢擅自做主。 “不必,圣上赏赐,盛京早已知晓。”容奚同刘子实一起,将箱奁抬入库房。 容连主仆亦帮忙搬运。 库房年久失修,门窗蠹虫滋生,有些腐坏,实非放置钱帛之佳地。 容奚心中思量,木屋易损,且若遇走水,燃尽几率极大,不太安全,相比后世房屋,稳定x_ing及安全x_ing较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