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真是容尚书之子,自己还怎么“拐骗”至工部?容尚书知晓,定要寻自己算账。 然任由天才明珠蒙尘,他实在做不到。 回衙后,程皓闷闷不乐,至房中,记下今日造器经验。左思右想,决定去寻秦恪。 可惜的是,秦恪并不在衙内。 他正在教容奚更高级别的马术。 雪泥是容奚替白马起的名字,比起赤焰,雪泥明显更加温顺,但速度与耐力不比赤焰差许多。 “你何时回京?”驭马之术不易,容奚粗喘着从马上跃下,问秦恪。 赤焰凑近雪泥,秦恪亦下马,让它们自去玩耍。 “要看程侍郎欲留几日。”他眸中暗藏笑意,长睫似流光拂过,瞳色略浅淡,易生无情冷漠之态。 即便如此,也美颜盛世。 容奚以前不在意他人相貌,到如今,方觉颜色惑人,实非妄言。 思及程侍郎对器物的热衷,容奚情不自禁笑起来。 身上赘r_ou_逐渐消失,缓现其俊俏轮廓。只因容奚年纪尚小,稚嫩未褪,观之颇有几分可爱。 唇红齿白,眉目秀致,仿若年画中的童子,虽微胖,然喜庆。 秦恪也从未留意他人容貌,此时却恍然觉得,面前少年,笑起来的模样,相当令人赏心悦目。 心便跟着柔软几分。 方才流了些汗,如今歇下,寒风一吹,忽觉几分凉意,容奚不禁抚了抚臂上寒栗子。 “回罢。”秦恪瞧他可怜,瞬间上马。 容奚慢吞吞骑到雪泥背上,与秦恪并骑归家。 秦某人蹭饭已经习以为常,陈川谷也厚着脸皮,于容宅蹲守。 见两人至,他笑容盛极,“大郎,今日有何菜式?” 因招待客人,容宅每日菜式俱不相同,但都美味非常。 容连主仆、刘氏祖孙,因沾贵客之光,每日吃得满嘴流油,恨不得将舌头吞下。 至容宅已有一段时日,容连突觉自己似乎胖上些许。 大魏选官,容貌亦在评判之列。若过于胖硕,削减美感,是很难谋求一官半职的。 惶恐之后,他立刻缩减膳食,颇为痛苦。 晚膳毕,容奚送秦恪、陈川谷离宅。 他沉吟半刻,见二人即将乘马欲行,忽道:“肆之兄,奚有一事,欲询问于你。” 秦恪神色顿肃,“你说。” “我知铁为官营,”容奚鼓足勇气,说道,“然若冶铁之法改进,产铁量增加甚多,民间需求随之增长,仅凭官府,应无法满足百姓所需。” 秦恪闻言,颇感兴趣,“大郎但说无妨。” 容奚赧然笑道:“朝廷不如放出特许经营权,官府可指定辖内铁匠代为经营,朝廷从中收取税利。” 大魏幅员辽阔,官府事务繁多,朝廷无法顾及方方面面。 一些官营司等,许多官吏不通俗务,下达政令往往不切实际,长此以往,生产无法发展扩大。 若有匠人可得特许,因寻求利益,定竭尽全力冶铁,且心存竞争,只会越发创新。 他未详细解说,秦恪却已明其意。 “此法确实可行,”男人轻笑,眸色转柔,低声道,“然此法触及某些人的利益,恐难实行。” 容奚亦知,但事在人为。 “奚以为,天下能工巧匠者无数。若朝廷可设特殊奖励,保障创新者之利益,大魏何愁不繁荣?” 利益,永远是激发创造的动力。 他有此宏愿,已于心中埋藏良久。正因信任秦恪,才与他提及。 秦恪非迂腐之人,且少年皇帝登基,致力于变革,试图改变朝廷腐败颓化之现状。 容奚之言,或正合他意。 “你所言,我已知。”秦恪忽伸手抚其发髻,“你且宽心,等我消息。” “好。” 归衙后,秦恪正欲浴身,程皓又来寻他。 “下官见过郡王。”他匆匆行礼,端正的脸上似有为难。 因容奚之故,秦恪对他印象不错,便温言道:“寻我何事?” “郡王有所不知,”程皓沉叹一声,“下官仰慕容小郎君之技艺,本欲与他结交,邀他至盛京,今日却忽得知,他竟是容尚书之子。” 秦恪唇角微扬,“所以?” 程皓只觉秦郡王愈发温和,遂壮胆言道:“下官以为,天才不应被埋没。虽容小郎君不擅读书,然于造器一道上,极具天赋,濛山偏远,恐使明珠蒙尘哪!” 他一副痛惜模样,俨然比容尚书更像亲父。 思及容奚的提议,秦恪沉吟出声,“你欲如何?” “下官以为,以容小郎君之才,可胜任虞衡司主事一职。”程皓倒也敢说。 大魏以科举选官,但不排除举荐之途。虽容奚未有功名,然若得秦恪、工部数众推举,也可担任某职。 “若他不愿呢?”秦恪思及容奚之字,断定他并非不学无术之人,“程侍郎,你可自去询问于他,瞧他愿是不愿。” 他尊重容奚的选择。 程皓微愣,后回神道:“下官明白。” 言毕,遂离。 秦恪注视他的背影,程皓乃造器狂热之徒,容大郎之思,或可得他支持。 翌日,程皓果然来寻容奚。 见少年郎君俊眉星目,面如冠玉,谈吐文雅,气质高洁,心中顿生好感。 容尚书实在老眼昏花,竟将这般妙质郎君遣至偏僻祖宅。 他目光慈爱,神情莫名,容奚忽觉背后生寒。 “小子见过程侍郎。”他正欲行礼,却被程皓虚扶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