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凤千山沉默了半晌才看向秦暮雪，心中难得升起了一丝忐忑，“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物？”
这种情绪在他的身上从来没有过。
从前的他，父母健在家庭幸福，他是集万千宠爱长大的嫡王子，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荆国将来会属于他。
那个时候的他只知道这是一种权力，可经历过家国破败，他才知道，这更是一种责任。
凤千山在成长，可是成长太过痛苦，他的性格也不是没有扭曲过，曾经他也有过疯狂杀戮的至暗时刻，但最终却也慢慢归于正途。
只是感情这事，他从来不想去触碰，也许是因为和越国的联姻真是伤到他了，这些年来他从不近女色。
但喜欢就是喜欢，他如今正视了对秦暮雪的感情，自然想将心中的一切托付，并且不容许她有退缩和改变主意的机会。
说到底，凤千山扎根在心里的强势并没有改变半分，就如同现在他不容拒绝地握着秦暮雪的手。
“你……只是很特别而已。”
秦暮雪斟酌着自己的说辞，实际上感觉到了握住她的那只大手掌心都洇出了汗水，知道凤千山也在紧张和害怕，她的心便一片柔弱。
“特别？”
凤千山抿了抿唇角，片刻后忽地笑了，大手一揽将秦暮雪扯进了怀里，“你说是就是，反正今后你也躲不开，等着到时候我来娶你。”
“……嗯。”
半晌后，秦暮雪才窝在他怀里轻轻应了一声，带着几分小女儿的羞怯，也有情窦初开的喜悦。
他们如今所落榻的地方正是越国与荆国交界处的弥阳县，凤千山要归国理政，并且制定出今后的策略和方向。
楚离月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还被他们联手给坑了，必不会善罢干休，他要早做准备。
听了凤千山的话，秦暮雪虽然也有些不舍与他分别，但也知道正事要紧。
就如同荆国是凤千山难以割舍的存在，越国也是她肩头的责任，至少在她未嫁去荆国之前，她要为弟弟好好守着这江山社稷。
秦暮雪沉吟道：“始终防备也不是办法，在养精蓄锐的同时，我们也应该主动出击。”
“你说得对，只是还须从长计议。”
凤千山眉头一皱，如今战事消耗太大，他们又才将翼国给纳入囊中，虽然垂涎于晋国的富庶，但也知道那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只是这块肥肉也不能让楚离月先得了去。
“你是不是在担忧晋国？”
秦暮雪自问还是有一定的政治敏锐度，如今越、荆、翼已经联手，周国也归顺于楚国，剩下就只有中立的晋国。
晋王的风向标往哪里，很可能会决定天下大势的走向。
“知我者莫过于雪儿。”
凤千山笑着捏了捏秦暮雪的脸蛋，眼下瘦了的她虽然更美了，但他还是怀念从前那脸颊稍稍丰腴的滑嫩，手感极好，真是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别闹。”
秦暮雪一把拉下凤千山的手，想了想才道：“或许回国后我去问问母妃，毕竟她也是从晋国而来，或许知道些晋王的脾性，咱们好对症下药。”
晋国富饶，那里的人民也是丰衣足食，秦暮雪也是不愿意看到战火在那里开花，她更想做的是守护。
如今天下局势三分，晋国看来又是最弱的那一个，到了该取舍的时候，若是晋王明智，应该会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
“我倒忘记了这一茬。”
凤千山笑着点头，他和宸妃打的交道不多，只知道她是一个美丽柔弱的女人，母女俩虽然长得像，但性格全然不同。
宸妃是需要依附于男人生长的菟丝花，可秦暮雪更像是杂草，顽强、坚韧，无论将她放到哪里，都能恣意生长。
俩人促膝长谈到夜半时分，这一夜他们都说了许多，从俩人成长的经历，到曾经的种种，有一种说不够的感觉。
等着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凤千山才不舍地告别，“等着国中事宜落定，我会命人送来聘礼，到时候亲自来迎娶你。”
“嗯。”
秦暮雪轻轻应了一声，看着凤千山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她忍不住踮起脚尖，在他面颊边轻轻一吻。
极轻的触感，又一触即分，在凤千山伸手想要揽住她时，秦暮雪飞快地向后退去，狡黠一笑，“我在越国等你！”
凤千山握了握拳头，眸中却掀起一抹兴味，这是他的女人，永远只能是他的。
在回程的马车上，秦暮雪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中浮现出凤千山的模样，霸道强势的、细腻温柔的、聪慧果决的，她想想都觉得甜蜜。
上辈子母胎单身，她就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如今却只想把这种感觉再三回味。
与楚国的战事暂且告一段落，又与凤千山情定，秦暮雪的心也踏实了不少，她回程的这一路都走得稍稍慢了些，毕竟她身上还带着伤。
后背有，脚上也有，被吊了三天那份虚弱也要慢慢补回来。
凤千山倒是给她安排了两个嬷嬷服侍，嬷嬷年纪大有经验，也会照顾人，只是秦暮雪还是习惯了碧柳和朱紫，好久没听到这两个丫头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着实觉得寂寞了些。
秦暮雪趴在软榻上想，当时也是考虑到两个丫头的安危，才将她们给留在了荆国，但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凤千山陪着她走了这一遭后，俩人的关系竟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明她只想当个女谋士，或者做个摄政王女，但若是将来做了荆王后似乎也不错。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秦暮雪抬起了头，就见孔嬷嬷撩了车帘道：“王女瞧瞧，是谁来了？”
说罢，她便侧身让出了身后的人儿。
“朱紫、碧柳！”
秦暮雪惊喜地看向俩人，两个丫头眼泪汪汪地看向她，朱紫性子急忍不住就要向她扑来，却被一旁的马嬷嬷给提住了后衣领，“王女身上有伤，切不可莽撞。”
马嬷嬷性子是严厉些，没有孔嬷嬷这般温和，但俩人的性子都不讨厌，又是凤千山特意给她安排的人，秦暮雪在心里还是敬重两分的，闻言便缓缓点头，“今后要听两位嬷嬷的话，上来吧。”
“是。”
朱紫与碧柳小心翼翼地对视一眼，压着雀跃的心情爬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