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战事焦灼，楚国几乎封锁了越国的边界线，秦暮雪他们想要混进去还很费了一番功夫。看守边境的楚国士兵还忍不住取笑他们，“越国都要亡了，你们这些人还敢往里冲，真是不要命了。”秦暮雪脸色沉沉，袖中的拳头握紧了几分。凤千山看她一眼，这才上前挡住了她的目光，又拱手轻叹道：“家中还有老母尚在，不得不归。”如今他们乔装的是一对样貌平凡的经商夫妇，随行带了好些货物想要进入越国，楚国士兵就扣下了他们一大半，这还算是那楚国将领看他们孝顺才发了点善心，不然全部抢了那也是一句话的事。“放你们走可以，但越国可不好进，就怕被当成细作。”楚国将领好心提醒了一句，凤千山便连连道谢，秦暮雪还瞧见他塞了两锭银子到那将领手中，这待人接物圆滑周到的模样，她根本不敢将眼前的凤千山和杀伐果决喜怒无常的荆王画上等号。直到他们过了楚国的封锁线，秦暮雪还有些回不过神。凤千山坐在马车上，扫了她一眼才沉默道：“当年荆国落败时，我辗转各处求援，没少受过奚落和白眼……为了一顿饭，我还曾在码头扛过沙袋，在粮仓当过看守。”秦暮雪惊讶地捂住了唇，她无法想像孤高冷傲的凤千山竟然还做过这样的事，可那样的岁月，他都是这样熬过去的？但若真是这样，如今他身为荆王，凤千山不应该尽力掩埋这些过往，竟然还将这样的事情说给她听。也许是知道秦暮雪心中所想，凤千山唇角一勾轻嗤一声，道：“没什么丢人的，这些往事荆国人尽皆知，不然你以为我如何会受百姓爱戴，因为他们都知道君王也是人，只要努力即使跌入尘埃，也总有翱翔九天之时！”凤千山说这话时语气平静，他并没有骄傲之色，也没有激动之情，可秦暮雪却从他淡漠的目光中，仿佛看到了他曾经的心路历程。即使一路荆棘，即使脚踏鲜血，他也终于走出了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路。秦暮雪心中有些酸涩，却也正了神色，跪坐在凤千山跟前，激昂道：“王上，暮雪希望今后的越国在您的统治下，也能够民众一心，排除万难，永远成为荆国的臂膀！”凤千山袖中的食指缓缓捻动着，最终点了点头，“……会的。”可纵使秦暮雪心中有壮志豪言，却没想到他们过了楚国的封锁线，却被拦在了越国的城楼之外。“两军交战，本将焉知道你们不是楚国派来的细作？！”越国守城的将领尖眉鼠目，那小眼睛防贼似地在秦暮雪与凤千山身上扫过。这一次即使凤千山带着笑脸，甚至将尽数货物相送，都没进得了城。“若不是看在你们还识趣，本将早就将你们下了大狱，快走！”越国将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眼见着凤千山的脸色沉了下来，秦暮雪赶忙上前，压低了嗓音道：“将军，其实我是王后身边刘嬷嬷的婢女，负责送王女入荆国，但如今情况有变，我这才冒死回国报信。”越国将领一听神色微微异动，“可有信物？”秦暮雪赶忙拿出了刘嬷嬷的宫中令牌，这是越王后所赐，非常时期能够入宫无阻。“那你们刚才怎么不说？”越国将领将令牌来回翻看，狐疑的目光又在俩人身上扫视。秦暮雪咬了咬唇，面色有些晦暗不明，“奴婢只能向王后复命，所以不得不一路掩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越国将领犹豫再三，这才挥手道：“行，本将就命人送你们入宫……若敢耍什么花样，本将手中的长刀就能取了你二人性命！”荆国若是能够相助越国，他们也不用战战兢兢地守城，所以越王女入荆这事才迫在眉睫，如今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成事。越国将领这样一想，却还不忘言语威胁一番，秦暮雪忙道“不敢”。“这就能入宫了？”走在越国宫廷，凤千山还有些不敢相信，越国的防备也太松懈了。这还是楚国在兼顾着周国的战事，没有大举来攻，若是楚王动了真格，恐怕越国早已经被他收入囊中。但如今他到了越国，楚王的盘算就要彻底落空了。“我也没想到这般容易，当时走的密道，刘嬷嬷还千叮万嘱不能惊扰了楚军。”秦暮雪满脸尴尬，她是见识过荆国王宫的守备，与这里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荆国从将领到士兵，那精气神就完全不同。凤千山轻哼一声，见领路的太监回头望了他们一眼，似在警告他们不要随意言语，略一思索便垂下了目光。秦暮雪走在他身侧，心中还在思量着见了越王后该如何说，那个女人心思狡诈得很，恐怕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一回神间，王后的寝宫已在眼前。还和记忆中一般花团锦簇，侍女太监轮流奉上瓜果点心。秦暮雪被引进殿里时，打眼就瞧见了主位上坐着的俩人，越王后千娇百媚，在她身旁饮着一杯酒水的正是她的好父王。秦暮雪的拳头缓缓握紧，眸中难掩气怒。她在荆国担惊受怕，焦虑难言，没想到他们俩人还如往常一般享乐，这是压根没被即将亡国的忧患所左右，得有多没心没肺？凤千山就站在秦暮雪身后，他微一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越王。他对越王的印象还停留在七年前，当时越王就站在城楼之上，脑满肠肥的模样，虽然嘴里说着劝慰的话语，但眸中却一片冰凉，君王无情，说得可真没错。但如今楚军压境，越王还能耽于享乐，是准备破罐子破摔，还是有其他脱困之法？凤千山皱眉沉思之际，主位上的越王后已经不满地轻哼一声，“哪里来的奴才这般没规矩，见到王上与本宫竟然不行礼跪拜？”秦暮雪像是骤然反应过来，眸中已是泪水连连，看向越王的眼神凄楚不已，哽咽道：“父王，是儿臣回来了。”说罢才撩了裙摆跪在地上。身后的凤千山顺势矮下身。殿内的气氛瞬间便沉寂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