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的目光也纷纷转了过来，他们倒是有听说过这名男子是曾经护卫着秦暮雪逃出荆国之人，想来是有几分本事，但什么时候一个护卫却被赐以官职？当然是有人不服。“乱了乱了，今日怎的谁都可以上殿？”曹御史吼了起来，他呼出的热气吹得唇上两撇胡子左右摇摆，模样看起来甚至有些滑稽。凤千山扫了他一眼，并未答话，而是转头看向秦暮雪。今日的她着一身大红色的朝服，黑纹镶边，金线织锦，一头墨发则是高高束起，头上带着飞凤点翠的金冠，那浓墨重彩的妆容并没有让她的美貌减损半分，却更衬托出她王女的气势和威严。凤千山的眸中划过一抹惊艳，早已经知道她够美，没想到却还可以更美。“……郁山，如何了？”郁山是凤千山作为秦暮雪护卫时的化名，郁是他母亲的姓氏，如今那么多人在场，秦暮雪当然得如此唤他。话到这里，她一脸期待地看向凤千山。他是连夜出宫去寻宸妃的，如今归来，是不是说明宸妃已有下落？凤千山与秦暮雪对视一眼，他眸中闪过几许微光，带着秦暮雪看不懂的深意，旋即他目光一垂，恭身回禀道：“幸不辱命，已按二王女的吩咐，烧毁了楚军的粮仓。”秦暮雪微微一愣，凤千山明明知道她问的不是这件事情，却为什么会这样回答？而且，她也没有命他去烧过楚军的粮仓。其他朝臣也怔住了，这什么情况？曹御史性子急，忍不住喝斥道：“楚军也没发动进攻，你为什么要去主动挑衅，如今激怒了他们，怕是破城就在眼前！”说完，曹御史一双眼睛都泛起了腥红，愤怒地看向秦暮雪，“二王女这是在害咱们越国啊！”秦暮雪脸色紧绷，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望来，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凤千山，“郁山，你且与各位大人说说，我为何要命你去烧毁楚军粮仓。”仅仅只是一个眼神的对视，她便知道凤千山还有下文，而且他从来不是冲动行事之人，这样做必定有他的道理。“是。”凤千山应了一声，目光才转向了在场众人，着重在甘相与程阁老身上停留些许，这才开口道：“因为我们得到了消息，楚王将会在三日后抵达，届时楚军便会发动对越国的总攻，所以二王女才命我等烧毁楚军粮仓，暂时拖延些时日。”“什么？”凤千山这话无疑是在场中投下一枚重磅炸弹，就连先前还存有侥幸，想要向楚国示好来苟延残喘之人，此刻都是惊得面色大变。连甘相的眼中都多了几分凝重，“此话可当真？”“自然是真的。”凤千山点了点头。此刻秦暮雪的心里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可是她脸上依然表现得很平静，袖中的手指却紧紧掐着掌心。她以为他们还有准备的时间，原来已经迫在眉睫。“那若是投降……有几分把握？”有人颤抖着问了一声。凤千山与秦暮雪的眼刀都狠狠地飞向了那人，凤千山唇角掀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不战而降，越国是想被所有人嘲笑么？就算你想，也要看看越国的男儿们应不应？！”凤千山这话掷地有声，那是经历过尸山血海，沙场狼烟后燃起的血性。这话一出，自然引得场中好几个武将的附和。“对，没有不战而降的。”“咱们越国的士兵绝对不是孬种！”“战！”“……”武官和文官显然分站成了两面，有人主战，有人主降，一时之间争吵不断。“够了。”秦暮雪目光沉沉，突然冷声道：“周国被灭，屠城近半，楚军杀红了眼，烧杀劫掠无所不做……各位大人觉得，若是对楚军敞开城门，你会是那个活下来的幸运儿？”话音一落，场中众人顿时沉默了下来。的确，楚军的风评不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也是因为他们有一个性子乖戾的王，楚王阴晴不定，即使他们投诚，能保性命无虞吗？程阁老捻须半晌，他一直在观察着秦暮雪和场中众臣，此刻在一片鸦雀无声中，他突然轻咳一声，道：“二王女如今是否已经有了应敌之策？”有戏！秦暮雪握了握拳头，与凤千山对视一眼，才向程阁老点头道：“当然，一会儿便请内阁几位大人暂留，共商应敌之策。”这就是不会把作战计划告诉所有人。朝臣们有些不满，有些还想问些什么，被甘相狠狠一瞪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粮库查了吗，军械再去清清，别临阵磨枪，到时候比不上别人的刀剑。”等着朝臣们散去，秦暮雪将凤千山叫到一旁说话，这个时候她才稍微松了口气，却觉得衣背已经被汗水浸湿。虽然她强装镇定，但这一次却是她初初涉足朝堂，那些朝臣们质疑的眼神就差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我母妃呢？”等到四下无人，秦暮雪才焦急地攥着凤千山的衣襟。凤千山目光低垂，落在她雪白的指尖，因为用力，她粉色的指甲盖微微发白，还不自觉地带着几分颤抖，就像是预感到接下来的话并不中听。凤千山想了想，才缓缓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平静开口道：“我带人追着裘莽而去，发现他将你母妃掳向了楚军阵营……”“什么？！”秦暮雪浑身一颤，脸上一时之间血色褪尽，有些摇摇欲坠。“你别急，听我说完。”凤千山趁势揽住了她，感觉到她柔弱无骨的身子贴向自己，他不禁心神一荡，却强忍住那从心底蹿起的异样感觉，又接着说道：“楚军压阵，我们人少，自然不好擅闯，所以才策划了这烧粮之计。”秦暮雪猛地抬头望向凤千山，那璀璨的星眸中莹光浮动，似乎暗含着无声的希望。凤千山有些不自在地撇过了目光，轻咳一声道：“声东击西之下，我们终于救回了宸妃，却也探听到楚王不日将抵达的消息，算是阴差阳错将他们暂时给拦上一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