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没有人吭声，足足静默了好几分钟。看着档案上沈渡少年的照片，邢队眼前仿佛重现了当时的场面。一个孩子目睹母亲的死亡，是多么残忍。还是张队打破沉默：“所以整件事情也没有办法定性为刑事案件，综合各个方面，最终警方没有立案。”竟然有点罗生门的味道。邢队声音微沉：“沈渡当时多少岁？”张队的语气复杂：“十五吧，总之未成年。”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虽然在我国的法律上，并未规定证人的年龄，只要智力和认知水平达到条件就可以。但是沈渡亲眼目睹的是亲生母亲的死亡，当时他的精神状态，是否能支撑他的证词，并无法界定。尤其是除了他之外，并未找到其他更有力的目击证人。沈渡母亲的溺亡，只能被定性为意外（自杀）。事发当时究竟有没有船经过，注定只能是薛定谔的理论，又或者，真相只能存在于沈渡的脑中。邢队沉默良久问：“那之后沈渡怎么样了，他又是怎么进入环保局工作的？”张队把档案直接翻到最后，里面夹着一张报纸。赫然是那份印着沈渡照片的头版新闻。“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沈渡就是当年那个案子的当事人。”张队把报纸摊在桌子上，用手指敲了敲道。十五岁的少年其实五官基本定型了，所以刑侦出身的张队能敏锐认出沈渡也不意外。邢队盯着报纸，等着张队往下说。“因为沈渡当时是未成年，他的所有资料都是保护不公开的，而且考虑到他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亡，心理阴影巨大，所以当时在几个部门的协调下，由一家社会福利机构资助他生活，继续完成学业。但是据说沈渡只接受了一年的资助，就突然一声不吭地消失了。福利机构找了很久，都没有下落，甚至以为这孩子可能还是做了什么想不开的事……”随着张队的讲述，一件陈年旧事终于被挖出尘土，带着一份悲观沉重的气息。几个人面对报纸上沈渡的脸，都是默不吭声。“现在我们知道了，沈渡换了名字，换了身份，不仅顺利毕业，还考进了环保局。”成了优秀员工，业务骨干。邢队刀锋一样的脸上也如同蒙上了阴影：“沈渡和这件偷渡案到底有什么关系？”一旁的陈周早就忘了这茬子事，兀自沉浸在沈渡往事的震惊里了，这会子如同被队长电了一把，骤然被拉回现实。还是邢队始终保持清醒，知道张队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把沈渡的一切和盘说出来。张队炯炯的目光和邢队直接相对：“……其实当年沈渡不仅说了有船只经过，推了他母亲，还把推他母亲的那个人的长相面貌，都仔细形容了出来。”这时候听到张队说这句话，震撼度无疑是指数级的，邢队已经不由又变了脸色。张队看着邢队的脸色，说道：“是，他描述的那个人，现在看来跟这个吴墨熊的偷渡犯很像。”邢队终于吸了口凉气，他懂张队的意思，要说这是巧合？世间有这么样的巧合吗？如果说十几岁的沈渡在幻想中描述一个不存在的人，能把这个人描述的和如今的偷渡犯这么相似？这概率有中彩大吗？张队说道：“其实也正是因为当年他的描述太过详细，才让经办人员觉得不真实，因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记忆力是否能有那么好，这点存疑，另外就是在于沈渡描述的这个人外貌太过异于常人……”张队的语气转为低沉，实际上按照现在吴墨熊的画像侧写，正是和沈渡描述的那个异于常人的体型面貌极为吻合。所以才说这世间的事过于魔幻，很难知道下一秒事情又会如何转向。邢队半晌缓缓开口：“以我对沈渡的了解，这个人心思缜密，洞察力很敏锐，是个头脑很聪明的人才。”否则也不能协助他们屡破案子，至于老赵的事，并不应该影响对沈渡能力的判断。陈周有点不敢相信地看向邢队，印象中邢队一直不喜欢沈渡，没想到竟然会给这么高的评价。邢队的意思，就算是当时才十几岁的沈渡，应该也超出他的同龄人。张队微微颔首：“我现在也倾向于相信……当年他说的看见有船路过的事，是真的。”但是办案人员，在没有绝对证据的情况下，一切只能停留于猜测。如果事情从这个角度出发，似乎当年的一切都变了，如果让一个孩子亲眼看着母亲溺水，本有机会活下来，最后却因为一个荒诞的原因，换谁都无法接受。张队似乎有些艰难再开口：“我们后来也了解，沈渡的母子关系并不好，因为婚姻的原因，他母亲对他也没有多少关爱，邻里反应，隔壁经常有打骂的声音……”邢队垂眸，没有接话。张队也没再说下去，他们心里都明白，即使再没有关爱，那也是母亲。世上唯一的，每个人都只有一个的母亲。——沈渡用医院的座机给沈局长的办公室打了电话，响了两声被接了：“喂你好，环保局办公室。”沈渡故意过了两秒才说话：“局长。”听到沈局那边清晰地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干笑了两声：“沈渡啊？怎么是你小子……你不是在医院吗，这号码是？”沈渡说道：“问前台护士借了个电话。毕竟我的手机打过去您不接。”沈局明显被摆了一道，有些尴尬地说：“你打过电话吗？哎呀刚才一直在开会，没在办公室……哈哈哈。”沈渡也不跟他绕弯子，他还能不知道自己老领导的脸皮：“我们这次停工为什么这么长时间？”算了一下，他和文杉已经近十天赋闲在家了。之前听说船在失控疾驰的时候，燃油泄漏造成了一部分的水面污染，可是按照正常的污染处理流程，这么几天也该处理好了。所以沈渡下意识觉得这里面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