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摸着下巴：“只能说，目前这种推论最有可能。”这不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但胜在和魔术一样，欺骗过了人的眼睛，让大多数人相信李大刚确实从自己的采砂场采出了石英砂。沈渡把从口袋里的石英砂都撒到了湖里，接着，他从口袋里又拿出另一把砂子，文杉吓了一跳，以为沈渡又要让她尝。“这把砂子前几天你看过，是从老赵出事后从他身上发现的。”沈渡说，“这是普通湖砂。”文杉顿了顿，有点明白沈渡想说什么了。老赵出事前暗暗藏了一把砂子在自己身上，说明他遇到的采砂船盗采的是湖砂，而不是石英砂。文杉虽然没有见过老赵，可是她从沈渡的嘴里，以及陈周和警队给她描述的老赵，是何等细心严谨的人，他如果遇到的是李大刚的采砂船正在盗采石英砂，一定会想办法在身上暗藏一把石英砂的。因为石英砂的指向是最明显的，最唯一的，根据老赵留下的线索，李大刚是妥妥的最大嫌疑人没跑了。但老赵暗藏的是普通湖砂，这说明他遇到的采砂船可能并不是李大刚的。那这个李大刚可能只是盗采石英砂，但是和老赵的遇害应该没关系。沈渡把砂子放入了口袋，他知道文杉是那种一点就明的人，不需要再说什么。他说：“接下来，李大刚我们暂时可以放一放了。”文杉知道放一放的意思、李大刚的嫌疑会有帮着调查，他们现在需要继续找老赵遇害的线索。“还剩一个嫌疑人刘永新。”文杉说。沈渡看了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不急这一时，一口吃不成胖子。今天就到这里吧。”二人驾船回返。行到半途，突然起风了，乌云密布，天上还飘起了小雨。沈渡启动了防风帐篷，将整个巡逻船都覆盖住，雨水被挡在外面，船舱里听着噼里啪啦的雨声。但没多久，雨渐渐大了，瓢泼而下，巡逻船的帐篷是塑料硬膜的，禁不住雨点冲击，有的地方已经裂开了。雨水落进来，滴到了文杉的身上。文杉赶紧站起来躲到了一边。“不好意思，这船看来真没有修严实。”沈渡将油门踩到底，加速前行。但见头顶大雨如黄豆，哗啦啦落下，震得的耳朵嗡嗡的。文杉却盯着那塑料顶篷看，这艘船看起来起码也有十几年了，居然还有这种挡篷的设计，她想起来登船第一天沈渡曾经说这船之前也是艘功勋船，看来这句话不虚。文杉想起在执法岗亭里见过一张巡逻船的照片，十分漂亮，像一座白色的小房子，四周都有甲板可以站人，驾驶舱非常大，后面还有沙发，可以睡觉。文杉不知道的是，当时这艘巡逻船已经被鉴定为百分之九十毁坏，无法运行了，但沈渡对巡逻船有感情，舍不得抛弃，想找人改装一下，继续使用。依据我国相关法律规定，涉及船舶改装的，应向船舶检验机构申请，提供船舶设计图纸、改装图纸，经审核通过后，方可由有资质的船厂进行改装。沈渡在这艘船上没少下工夫，不仅请教专业人员，自己都亲自上手画图纸了。最终，经过精心改装过的巡逻船通过了船舶检验机构的认可，可以下水了。那天，当巡逻船重新停泊在天鹅湖时，沈渡的心情怕是只有他自己能体会了。而在当时的文杉看来，只觉得环保局太寒酸了，根本没把天鹅湖当回事，甚至还不如环卫工人的打捞船呢。雨越下雨大，沈渡加大马力而行，堪堪靠了岸。二人下了船就急忙往执法岗亭跑。在电闪雷鸣之下，二人终于躲进了岗亭。文杉是骑着小电驴来上班的，这会估计电瓶都被雨淋的歇菜了。两人在岗亭里擦干了身体，换回自己干净的衣服。岗亭的抽屉里，还有一把备用伞。沈渡拿起伞，对文杉说：“还是我送你回家吧。”文杉看外面雨实在下得挺大，估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只好点了点头。她发现自己现在对沈渡早就不像当初那样抗拒了。还好伞够大，两人顶着大风坐进车里的一刻，都长舒了一口气。沈渡熟门熟路开车载着文杉，雨刷器不停摇摆，沈渡不敢开快，一路小心行驶。以前半个小时的路程，现在走了一个多小时。……路上，文杉终于有时间接起王文莉的电话，从话音里就听出王文莉的焦急和担忧，文杉不停地说：“我现在已经往家去了，很快就到家，你别担心了……说了没事了。”沈渡从后视镜里看到文杉微微皱着的眉头，还有跟母亲说话时那自然而然亲昵的口吻。沈渡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我坐同事的车的。”文杉小心安抚母亲，“对啊，上次你不是才见过吗。”沈渡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有些微微用力。文杉现在对沈渡的态度显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甚至打完电话后有点疲惫，差点就在后座沙发上睡着了。直到她听到沈渡叫她的声音，沈渡的车刚停下，雨幕中王文莉的身影就冒雨冲出来了，她一手举着雨伞，在屋檐下显然已经等了好久，一看到沈渡的车出现一颗心才真正地放下。上次饭店遇见，王文莉早就不动声色地记住了沈渡的车牌号，这些恐怕文杉都没注意。“杉杉。”王文莉看到女儿露出微笑。文杉原本还惺忪的眼直接就酸了，她赶紧地开了车门：“妈，都说了让你别等了。”王文莉赶紧用雨伞把文杉遮住，脸上是欣慰地笑，她怎么可能不等，这是她女儿啊。“淋着了没有？快进屋，我给你准备了姜汤，赶紧回去热热身子。”王文莉说。沈渡隔着车窗看着母女二人的身影，似乎是在那雨幕中看到了让他失神的东西。文杉这才想起沈渡，她立刻走向驾驶座敲了敲车窗，沈渡把车窗摇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