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杉慢慢吞吞地说:“我昨天做了噩梦,所以精神不太好……”沈渡长舒了一口气,又打了个哈哈,“人太累了就容易做噩梦,多休息休息就好了。”文杉没吭声,只是窝在副驾驶座上转过了脸。她还是没有勇气问出来。沈渡也专心驾驶巡逻船,识趣地当个木头人。船安静地行驶了大半个小时,文杉努力地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才打破尴尬的沉默问道:“我们这是要去查散货船主吗?”沈渡点点头。文杉半天说道:“我们为什么不把昨天天鹅身上发现的烟蒂先送去警局,做一下DNA化验?”如果烟蒂上留了吸烟人的唾液,那就可以查出DNA。文杉觉得船身晃动了一下,似乎是沈渡踩了刹车,他转过头来,看着文杉。文杉也看着他。忽然之间两人似乎都从对方眼里发现了不可思议,DNA检测这么简单的方法,按理说应该第一时间就能想到,可他们俩竟然全都没有人想起来。半晌沈渡才有些磕绊地说道:“昨天那个现场,DNA很可能已经被破坏了……”最主要的是,昨天沈渡和文杉都接触过烟头。文杉现在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失责而懊悔了,就算沈渡没有留意到这些探案的细节,她作为一个警校生,是远远不应该这么粗心大意的。结果她却因为一点个人的猜忌和情绪,从昨天一直沉湎到现在。文杉咬着牙:“那我们至少也应该送检试一试。”不能随便就错过了关键的证据。沈渡这时也不好说什么了,他只能赶紧调转船头,加速往回返。文杉在自责,如果是老赵,一定不会犯这种简单的错。一个是无意识,一个是有意识,但仅仅这一点不同,就造就了人与人的差距。船一靠岸,沈渡就直接去开车,文杉带上两个烟蒂,直奔市公安局的法医中心。半路上,沈渡问文杉:“忘了说了,烟头送检,你跟邢队打过招呼了没有?”文杉又愣了,证物送检是需要走流程的,这些也都是课本上的基础知识。可是纸上谈兵终归不能落于实践,她作为实习警察,还没有经历过,甚至就连上次查看老赵的调查资料,她也是直接找的学长陈周,这种做法其实……更应该叫走后门。陈周替她走了流程,省了她的便利,可她现在却连最基本的都因此忘了。文杉脸色暗了暗,她掏出手机:“我现在给邢队打电话。”沈渡似乎有话要说,沉吟半晌,挥了挥手,让文杉打电话。文杉从来没有给自己的这位准上级打过电话,她早就保存了邢队的电话,也加了邢队的聊天软件,但除了发了一个微笑表情,邢队回了一个微笑表情,没什么交流。实习警察不要求周会必到,所以她去公安局的次数很少,为数那么几次还没见到邢队,上次去公安局已经是一个月前,听陈周说,邢队正窝在山里抓梅花鹿盗猎者呢,盗猎者打伤了几个兄弟,邢队很恼火,发誓不抓到盗猎者,永不下山。当时她听了,很佩服邢队的志气,自那以后,邢队的英勇形象就在文杉心中树立起来了。觉得跟着邢队这样的人,才能抓到罪犯。陈周知道她的想法的时候只有苦笑,觉得这位小师妹真的是不知道什么叫猎枪的子弹嗖地从耳朵旁飞过是什么情形,他当时吓得腿都软了,哆嗦了好几天,邢队看他这副样子,干脆让他下山了。文杉握着手机,才发现自己很紧张,她几乎闭着眼睛按下了那个号码。电话通了,但是响了很多声,没有人接。文杉一直表情紧张地盯着手机界面,直到最后自动挂断,她才微微地吐了一口气。看来邢队是有事不能接电话?她想来想去,编辑了一段文字,发给了邢队,大致意思是我和环保局沈督察发现有人用烟头虐待天鹅,现在需要做烟头DNA检测,找出凶手。沈渡开着车,坐在副驾位的文杉的一言一行他都看在眼里。看到文杉编辑消息,他几次有话要说,但都闭住了嘴。文杉的消息顺利发出去,对文杉来说,似乎是完成了任务,她松了口气。可是过了很久,邢队都没有回消息。沈渡在一旁不时瞟一眼文杉,终于忍不住说:“马上到法医中心了,接收证物必须有上级领导亲自通知,如果邢队还不回复的话,法医中心是不会让我们进去的。”文杉脸色白了几分,她低头,再次拨打了邢队的电话。她突然想起,是不是因为邢队并没有存她的电话,所以不肯接陌生号码。那聊天软件呢?也有可能,是邢队没有常用软件的习惯,比如沈渡就不用。文杉头皮有点麻,她马上打电话给了陈周,陈周那边很快就接了:“喂师兄?你在警队吗?”陈周那边的回答却出乎文杉的意料:“我妈这两天住院了,我跟邢队请了假,不在单位。”文杉傻眼了。陈周听出文杉有异:“有什么事吗杉杉?”文杉立刻道:“没事,你好好照顾阿姨,我先挂了。”沈渡看着文杉满脸失望地挂断电话,他已经在暗中放慢了车速,余光看着文杉在副驾上垂着头。文杉望向沈渡,脸上第一次有一些不确定:“你、你能不能以环保局的身份,要求证物检验?”沈渡手把着方向盘,半晌才说道:“可以。”文杉的脸上刚浮现一丝希望,就听沈渡接着说道:“如果是我来申请的话,是我先把烟头送到天鹅湖附近的派出所,等派出所了解了情况,然后再由派出所把这个烟头送到法医中心。这么一来,可能需要两天、三天还是一周。我不知道。”文杉一脸惊愕,沈渡认真的样子,就像他很了解机关工作这一套程序了。沈渡借着一个红灯等候,脸转向了文杉:“我来申请,在邢队看来,我们环保局就是这件事情的主导方,只有你来打电话申请,你们环境监察大队才是这件事情的主导方。虽然是同一件事,传达的人不同,性质也就不一样了。”